這是我的記憶中最重要的部份之一。
台南市忠義國小雖然不是最HITO的學校,卻是最有意思的一間。在忠義國小的街墎內有三個重點:東北角是孔子廟,北邊是武德殿,其餘是國民小學。
改建前的忠義國小與原台南神社改建後停車場街墎
孔子廟應該是最早建立的,台南本來就是漢人移民最早的地區,所以有孔子廟不稀奇。這孔子廟,還有「文武百官到此下馬」的立碑,足見儒家在漢文化中的勢力。
國民小學的教育系統是日本人統治台灣之後的事情。在這個學校中的東南方有個大操場,顯示著日本人注重體育教育。在操場的一角,還有一個砲彈型的碑,是紀念什麼我已不復記憶。那個操場,有一天盛傳有人在防空洞自殺,還說什麼鬼魂的故事。我們這些小鬼很想去看卻又怕怕,現在想來實在有趣。
最有意思的是,在校園的北邊設置一個「武德殿」,那是一個純「破唐風」建築,是一個由混凝土+木造結構而成一個訓練劍道的體育館。台灣到處都有「武德殿」,以我所知,以南投市、鹿港鎮保存狀況較佳,其餘則不知。在中國政權戰後大肆拆毀日式建築以抹去我們記憶的今天,忠義國小的「武德殿」能以禮堂之姿保存至今實在是奇蹟。也就因為這樣,台南人真了不起。
每年的祭孔大典,就由忠義國小的學生負責跳「八佾舞」,那是一種皇帝級的祭拜儀式。我們時常得空,攀到孔子廟矮牆上,看水池上的「水蜘蛛」,總覺得蜘蛛能在水上走是世界奇觀。
忠義國小,一方面比鄰孔子廟,一方面有武德殿,實在是見證台灣政權變遷的最佳舞台。當年,日本政府應該是為了平衡儒家思想所以緊著著它設置「武德殿」吧?統治當局文化意識型態的鬥爭,在此展現無疑。
每個學校都有一個假想敵,忠義國小也不例外。我們的假想敵是「永福國小」。印象中,永福國小稍微高級一些,似乎多的是醫生小孩再唸,隨手提個小提琴什麼的,書包還是牛皮的背包型式。我們學校就「土」一些,讓我也具有「土味」到現在。
衛星圖片上,忠義國小校園的正中,依稀可見一個十字形的交叉,交叉處有個泉水喚做「成功泉」,學生都拿水桶就著泉水取水打掃。不過,現在已經乾涸。忠義國小最令人回憶的是打掃時間,放的是古典音樂,學生不知不覺中就具有欣賞的能力。當時最覺得感動的音樂是比才的卡門(Carmen)、阿萊城姑娘(L'Arlesienne)。
在泉水的東邊大樹下,有個小小的動物園,豢養著孔雀之類的鳥禽,搞不好還有猴子,現已不復記憶。動物園一旁有沼澤,抓一塊小石頭裹上沼澤內的黑土,可以搓出撞球般大小的泥丸。學生都會以泥丸相互滾撞,看誰的丸子硬。沼澤水多的時候,還可以練習打水漂。
校園十字的南方,是一棵巨大的榕樹,長的像成功大學校園的那棵,只是小一點。不會,我們都在樹下玩,同時也不客氣的爬樹禮讚。榕樹旁空地,原本是日本時代的木造教室,大概失修吧,後來就被拆掉了。
改建後現代化校舍的忠義國小
校園西南角又有一間日本時代的房子,已經忘記是做什麼用了,和它的記憶連結是福利社。我們沒有零用錢,很少上福利社,喝過一兩次彈珠汽水,就覺得是世紀上最幸福的了。
當時,曾經參加過看圖說故事寫作比賽。一天上下午班,老師捎來獎狀,說是得到第二名(?),我只記得當時亂寫一通,居然得獎。可惜讀下午班,沒有體驗升旗典禮時上台領獎的風光。大概是這種「鼓勵」,害得今天還開個部落格「書空咄咄」。
小時候治安好,下課就先到學校前面的「大公園」玩很久才回家。印象中這個「大公園」,就是無窮盡的深綠色,就可以想像樹有多大了。有樹,自然有爬樹的小孩。這個「公園」還有很多石頭做的燈,刻的字好深好深,蒼勁有力,印象即為鮮明。後來,才逐漸知道此處是「台南忠烈祠」,更長大一些才知道原來在日本時代是「台南神社」,供奉明治天皇的弟弟「北白川宮‧能久」。而整個忠義國小校園,就是台南神社外苑。順便補充一句,台南神社屬於「護國神社」級的神社。
可惜,這個地方被拆除,糊上水泥做為停車場用了。小時候的記憶,就這樣硬生生的被拆除。
那時候,原本住在台南機場附近,每天通車也不覺危險只是好玩。後來搬近一些,監獄旁的新生街。台南監獄的高牆,總讓我狐疑裡面是什麼生活。無論如何,牆邊的長條小空地是我們玩耍的場所。新生街的住處,後院也有株三層樓高的大榕樹。小時候樹下看見過蜥蜴挺直腰桿快速奔走,還以為是小型恐龍。可惜,這株大樹也因為自私的原因而被砍除增建一間小屋了。
上下學時,總會碰到台南地方法院。那時候不知道是什麼機關,只知道建築很威嚴,很漂亮。好在,這棟建築仍舊存在,改為台灣文學館繼續保存。
學校東北角遠處有個圓環,有時後下課也會溜到那裡去探險一圈再回家。圓環邊好像有個市政府與消防隊,碰到降旗時人車都不准動。我們在學校訓練有素,當然也不至於突兀失禮。後來才知道,還有個「度小月」在附近。
南台灣的午後雷陣雨很嚇人,反正鞋子都會打濕,好一點的人家穿雨鞋,否則就是穿拖鞋上課。為了承接瞬間的大雨,水溝做得極深。小時候看到滾滾溝水,都覺得害怕。
樹,忠義國小的小時候生活,就是樹。榕樹、鳳凰木是印象中能屏障我們,讓我們有安全感的長者。到台北後,和樹就不再有這樣親密的感覺了。逐漸的,不覺得樹的存在是造物主多了不起的傑作,直到最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