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

夏天到了，白天變長了，下班時，太陽正從西邊的海上，大約四十五度角的方位斜斜照射下來，萬物金光燦爛，映在眼裡一片白花花的，爸爸手遮陽棚，走上交通車，心想：「真是美好時光！」因為，一路看書到家，都不必擔心光線不足。

然而，夏天實在不是舒服的季節。這一陣子，睡覺前、起床後，我們房間的溫度多半顯示著三十一、二度，這意味著只要稍微動動手腳，都會一身是汗。睡前，倒可以沖個冷水澡，癱在木地板上「心靜自然涼」，但早晨起來準備上班時，那種往黏膩的身體加衣服的感覺，才真是難受呢。偶爾，去年冬天，在十二度的低溫中著裝的情景，會浮上爸爸的腦海：「比較起來，我該喜歡那一種？」

爸媽為開冷氣訂下的條件是：「高於三十二度！」因此，弟弟雖然經常嘴裡喊著：「哎喲！好熱喔！」但眼睛瞄著在三十一、二度間往返的溫度指數，卻也無可奈何。說起來珣和弟弟恐怕要抗議，我們房間的冷氣，當年正是為了迎接小寶寶的出生而裝的，但脫離襁褓期後，珣和弟弟就很少再享受到它。這和爸媽都不喜歡吹冷氣有關，除了「崇尚自然」，我們也擔心孩子適應環境的能力變差。目前看起來，珣和弟弟都還可以忍受。不過，四月初我們去高雄余伯伯家住時，他們已經整天開著冷氣了：「我兒子只要一看溫度到達二十五度，就會喊：『媽媽！二十五度了！可不可以開冷氣？』我們都是怕熱一族的。」藍阿姨說。爸媽聽了覺得很好笑，但珣和弟弟就十分羨慕！要知道：「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冷氣一旦開習慣，要關就難了。

爸爸的交通車是有冷氣的，不能調節，想避也避不掉。有時，爸爸探看車窗外的風景，不斷吹在身上的涼風，竟會帶來季節已經進入秋天的錯覺。上下班臨進出廠區時，慢車道上有很多工人，或騎乘摩托車，或擠坐在沒有篷蓋的小貨車上，看著他們曝曬在太陽下黧黑的、佈滿皺紋的臉龐，常使爸爸想起宋人梅堯臣的一首詩陶者：「陶盡門前土，屋上無片瓦；十指不沾泥，鱗鱗居大廈。」意思是燒陶製瓦的工人，住不起有瓦的房子，反而不必勞作的人，住在高樓大廈裡。不知道車外的工人們，看著端坐車內吹著冷氣的我們，心裡作何感想？然而，時代畢竟不同了，在現今的社會，只要肯努力工作，都能擁有不錯的物質生活水準。當然，古今不變的是，沒有好爸爸的人，若想「十指不沾泥」，還是得多讀書、學藝的！

89.6.6 週一端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