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總是過度靠近,你的位置,我的位置,太過靠近。
我坐在辦公室最靠角落的位置,好像怎麼樣都躲不掉你。
你每天總是換著不同的香水,有時還會混著剛抽完的煙味,淡淡的,飄散在空氣中,朝我飄散,包圍著我。
好像怎麼樣都逃不掉,你的氣味。
你手臂上的刺青,微捲的褐色頭髮,搭配的剛剛好看的牛仔褲,都吸引著我的目光。
水平的兩端,我們好像很難有交集,彷彿兩個異世界,你有鮮明出眾的個性,強烈的音樂品味和俐落的工作轉速。
而我則是想盡量不突出的保留自我,連平凡也不稱不上的,全身黑,喜歡隱藏、愛鑽牛角尖的那類人。
我安靜,你沉默。
就像兩個宇宙,永遠不會接觸彼此。
但,我們總是過度靠近。
文件出了問題,你起身幫我處理,傾身站在我身旁,俯著身體盯著螢幕。辦公桌的位置不寬,我們靠得很近,電腦的運轉速度慢的詭異,我們靜止,等待,凝結在一個過窄的空間裡。
你的突出的個性總是壓迫著我。
過於強烈。
一起外出工作的時候,我們總是坐上都是人的電梯,一前一後,有點擁擠。
看著你的肩膀只在我眼前五公分,我有點不安,只要一個推擠,我就可能撞上你刺青的手臂,太近了,但你似乎不在乎這樣的靠近,我無處可退。
刷著油漆工程的時候,你不語,我也找不到適當的語言來突破這樣的沉默,就這樣,一人一邊,你有意識的刻意的選了一個最遠的位置,來防止這樣的尷尬瀰漫。
這樣很好,因為我是那麼的不能理解你那邊的世界。
結束後,你帶我穿過空無一人的木工工作室,木屑的味道,凌亂的空間,很超現實。你大力的撞開漆黑成一片天台門,刺眼的陽光照在只有水塔和洗手臺的露台上,偌大的頂樓,只有我們。
刷子在這裡可以洗,你開口對我說。
洗手台很大,絕對夠洗兩隻油漆刷,我以為洗刷子我一個人就夠了,但你抽走了其中一支。
站在我身後,一起洗。
這讓洗手台變的很小。 我不知道為什麼我們又靠在一起了,明明彼此心中的領地是那麼涇渭分明,無法產生任何摩擦,但現在又過於靠近的靠在一起洗油漆刷。
你壓著水柱,讓水管裡的水分成兩邊,一邊沖一支刷子,我們依然沉默,我默默的看著水性漆一點一點沖進排水管。
陽光就停留在我們身上,發燙。
我們分享著那股悸動。
我可以聽到你不規律過快的心音,你亦感受到我紊亂的心緒。
我不敢動,這次真的太靠近了。
水嘩啦嘩啦的沖著,我只感覺到身後你的體溫和你微靠在我身上的重量,謎樣的場地,謎樣的關係,謎樣的你,就像極光一樣難解。
永夜裡怎麼會有那樣鮮明奪目的炫光存在,沒有任何碰撞交集,就激起了彩光,我無法思考。
半傾。
你關上水柱,拿走了我手上的油漆刷,默默走回了工作室。
我跟在你身後,穿過漆黑的走廊,回到辦公室。就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我們依然沒有交集也依然沉默,畢竟辦公室裡不會有極光。
今天,我忘記帶筆了,提起勇氣跟你借了一隻原子筆。
你問我要哪一種?
我說,黑筆就好。
你在筆筒裡挑了很久,最後還是拿了你正在使用的那支給我。唯一的那支。
我小聲地說了謝謝,並小心的使用著。
簽完文件後,把筆還給你。
你默默接了回去,放下筆,繼續專注在電腦裡的設計稿上。
我安靜的退回我的位置,想著宇宙就是這樣奇妙吧!
眼角餘光看向你,看見你盯著螢幕,手裡又拿起那隻黑筆,轉著,思考著案子的細節。
一圈、兩圈、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