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方案:超現實主義的規約〉報告講稿

2023/05/27閱讀時間約 6 分鐘
*來自《現代雕塑的變遷》
(”Passages in Modern Sculpture” by Rosalind E. Krauss)
崔斯坦・查拉(Trsitan Tzara)組織了達達主義運動,用「偶然」的方式創作詩篇,試圖摧毀「非理性」的騙局。用讓・阿爾普的話來說,是要「摧毀理性的騙局,去發現一種非理性的狀態。」這種創作方式也衍生了所謂的情境雕塑(sculpture of situation)。
達達主義起源自對於秩序和理性的憎恨,尤其是理性時常成為權力的利用工具,達達主義藝術家以「偶然」作為創作手法時,就摧毀了這種理性。
若要把達達主義與過往的雕塑創作做比較,可以用新古典主義的藝術家當範例,譬如說薄丘尼及加博,新古典主義的創作是屬於「分析型的時間」,也就是說這些雕塑都有一個可以被觀眾看到的「核心」(core),於是觀眾可以用理性的方式分析這些雕塑,可以根據他們在現實世界中體驗到的真實時間(real time)或經驗時間(experienced time)做出作品的推論。
可當我們要分析達達主義及超現實主義的藝術家時,沒辦法在作品中找到「核心」,與之相對的,杜象和康斯坦丁・布朗庫西的作品都帶有不透明性,以及一種完整性,使得觀眾沒辦法直接用分析滲入作品中。這種充斥了謎題的時間性,會帶來一種對於形式的體驗,而最終作品造型的偶然性,就是來自於這種體驗。
查拉和杜象對於作者與藝術品之間的關聯有截然不同的想法。查拉以「偶然」方式創作的詩篇如下:
找份報紙。
拿把剪刀。
在報上挑一篇和你想寫的詩一樣長的文章。
剪下這篇文章。
接者小心剪下文章裡的每一個詞,裝進一個口袋裡。
輕輕搖晃一下。
然後把裡面的紙條逐一取出,按照它們離開口袋的先後次序仔細譽寫一遍。
於是,這首詩就像是你。
你也就是一位絕對原創的作家,帶著迷人的敏感,雖然不為眾人所理解。
其中提到將紙條「逐一」取出,是一種相當反傳統的策略,強調紙條的個體性,能夠突出作者必須面對的時間性,也是迫使作者面對時間的流逝。下一句的「這首詩就像是你」的「你」代表詩作的作者,這與杜象的想法是截然不同的,查拉認為藝術作品能反映出其作者。
但杜象認為藝術作品都是建立在偶然的「規律」(the law of chance)上產生的。杜象覺得物體與作者間的關聯是任意的,可因為查拉的這篇詩,杜象提出的「去個性化機器」理論被打破了。
這首詩除了駁斥杜象的理論之外,也呈現出超現實主義的外來思想滲入。查拉在1920年移居到巴黎時,認識了布勒東(André Breton)等巴黎年輕詩人,布勒東對於「超現實主義」有很大的堅持,查拉受其影響,從最開始在瑞士蘇黎世受達達主義影響,到了巴黎,作品逐漸被超現實主義滲入。
布勒東在《娜嘉》中寫道:「只要在那裡待上三天,就一定可以看到我在下午快結束的時候,在波訥-努韋爾大街和《早報》的印刷廠之間走來走去。我不知道為什麼。我的腳步總是將我帶向那裡,幾乎總是毫無任何確定目的地走到那裡,沒有任何東西決定我這樣做,除了這一冥冥之中的已知數,也就是說,它會是在那裡發生。」
最後一句的「它」代表「偶遇」,這是超現實主義中很重要的指稱。超現實主義者相信佛洛伊德的心理學,並且認為有所謂「無意識的傳遞」(projection),所以「客觀的偶然」是存在的。
回到布勒東的《娜嘉》,「它」被解釋為客觀偶然製造的啟示,也類似於慾望的真面目。之所以能把偶遇當成慾望的化身,是因為超現實主義者認為作品是「先於經驗」的。比如說,在眾商品中,下意識地選擇了其中一個煙灰缸。當下完全無法理解自己的行為,可等到日後某一天,才想到這個煙灰缸代表了自己潛意識中的某個願望。這就是客觀偶然的產生。
在這個說法下,作品成為了無意識慾望在外部世界的化身,藝術家沒辦法以意志控制這種慾望的面目。這也顯示出,外部世界是可以變化的,而且外部世界中隱藏著另一個現實,或者以布勒東的說法,是超現實。
前面提到的煙灰缸,是布勒東在《瘋狂的愛》提到的,腦中莫名出現「灰姑娘煙缸」的詞組,是對於自己渴望愛情的無心表達。此外,他在市場中找到了一把拖鞋調羹,這象徵著布勒東通過它讀懂了自己的慾望,此外,也堅信自己的慾望會得到滿足。
這個故事裡,布勒東與賈科梅蒂(Alberto Giacometti)一起逛市集,賈科梅蒂選擇了一件物品,這個東西構成了他的”Reclining Woman”一作。賈科梅蒂和布勒東一樣相信無意識傳遞的慾望,並且認為雕塑作品出現在他腦海中時,便是已經完成的。
這就是《懸浮球》的創作故事。佛洛依德的學說裡面,性衝動(libido)是構成人類原始慾望的一大部分,在這件作品中,性衝動成為具體的特徵,莫里斯・納多提到:「見過這個作品發生的人,都經歷了一種強烈而不可名狀的性慾,與無意識中的慾望有關。」
除了關於色情慾望的想像,使這件作品成為超現實主義的核心作品原因還有兩個:第一是其真實的動勢,繩子恰到好處地懸浮著圓球,兩個物件看似將要相碰,卻又隔了細微的距離,這是觀者可感受到的運動知覺。作品中的時間媒介是實在的(literal),是包羅萬象的一刻。
第二,是共有世界被打斷,並通過內心慾望賦予作品型態。作品被關在籠子構成的特殊劇場內,在現實的連續表面打開一個裂口,像是拼貼繪畫的背景轉換,空間形而上的連續性被打斷,可空間深度仍存在。這種打斷共有世界的經驗中最常見的,是做夢的經驗。
賈科梅蒂把他的作品看作是自己希望看著實現的「無意識傳遞」,將作品封入一個獨立的小劇場,並為確保作品連續出現在現實空間內,他使用棋盤遊戲雕塑的手法。他在自己作品中要求一種真實動勢(literal movement),這種連續性不再是通過擺動的球體,而是透過觀者在棋盤上的走動來產生,實現了實體即時性。
因三個「棋子」各自移動的軌道分離、無法相遇,使作品內在的因果關係失效。這件作品像是把自己放在了物質現實(material reality)的共存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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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在台北看展覽,以藝術大學理論組學生的身份做一些簡單的評論。希望能跟喜歡看展覽的人一起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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