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簷下的她》：請用拳頭擁抱我

人生愛片《大叔》是我一直不知道該怎麼跟別人解釋喜歡的作品，想寫點什麼也總是寫不太出來，但每每回覆「為什麼喜歡」這個問題時，總會提到兩件事，一是那場元斌將死的戲，二是金賽綸的眼睛。

《屋簷下的她》是前兩日下班時主編突然提起的片，說是裡面有金賽綸，我第一反應是回「我有看過她長大後演的戲⋯⋯很還好。」（對，就是在說《惡鄰佈局》），然後主編跟我說，「那時候她還沒長大。」（大概那個意思，具體用字我失憶ㄌ）兩天後的現在我看完《屋簷下的她》，很認真的在想：為什麼那孩子的眼神總是那麼像怪物？

乾淨到某種程度後就成了髒，這是我覺得最貼近那樣眼神的形容。金賽綸看著裴斗娜的眼睛總會讓我想起她看著元彬的模樣，某幾個瞬間，我甚至覺得《屋簷下的她》就是《大叔》裡的孩子長大後的其中一種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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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孤兒怨》非常相似的氛圍，就像我不喜歡《孤兒怨》那樣，其實到電影中段以前，我一直對這部片不太抱期望：完全可以預測的劇情發展、太過善惡分明的人物設定、部分太粗糙的伏筆（兩人剪了一樣髮型這段我個人很不滿⋯⋯但可以理解啦），加起來後似乎也沒剩下什麼好期待的。

​特別提一筆，其中有兩段道熙（金賽綸飾）模仿他人的畫面，讓我很糾結到底喜不喜歡，一段是詮釋小美人魚故事，一段是模仿奶奶的怒罵，喜歡的原因是這完全就是我認識的金賽綸：精準而略帶詭異的演技（看《我推的孩子》裡談令人感到詭異的小孩時我第一個想起的就是她），不喜歡的原因是覺得有點突兀，但也想不到解決的方式，只能說是很突然地給金賽綸粉福利嗎？？？

但中後段開始就多了很多可以談的地方，特別想提的是關於虐待與酒兩件事。

「我要挨打才行，我沒有好好表現。」，這是所長出門好一段時間，道熙被獨自留在家，所長回家後看到害怕又被拋棄的她邊撞著牆邊說的話；「他沒喝酒時是不會打我的。」，這是當所長與她談為什麼挨打時她的回覆。

因為所謂的父親其實不是父親，因為她是被母親拋下的孩子，因為都是她的錯，所以她理應受到傷害，因為那個傷害不是傷害，因為她期待那樣的傷害裡可以有一點點、一點點就好的愛。

先不論父親對她有沒有愛，道熙對父親仍是有愛的，最後的那句道歉正是她對父親愛的展現，只是那就是最後了，愛也是有限的。

所長對她而言是救贖，但其實他人的拯救只能將她的外在拯救出來（不繼續受家暴），內在那個她仍是破碎的，只要她還能且願意做自殘這件事，或說仍認為痛既是懲罰亦是愛，那她的內在就仍未痊癒。很可惜是《屋簷下的她》對自殘這件事的著力不多，後段以「事件」作為結尾確實是標準且安全的做法，但私心希望自殘這條線有更漂亮的收束。就現在的結尾來看，她還是會繼續讓自己受傷的。

酒在這部戲裡舉足輕重，所有重要角色都與「酒」脫不了關係，父親與奶奶喝酒會直接導向家暴，父親的肢體暴力及奶奶的言語暴力，他們喝酒總喝得喧囂，與人群一起喝酒或喝著酒在街上騎車橫行，酒是他們展現被深埋的負面情緒的方法；所長喝酒則相對安靜，她喝酒僅是為了睡著，她會將酒放到家庭號的水瓶裡，喝酒幾乎就像是喝水，酒是她逃避自己情緒的方式。

而道熙只喝了兩次酒。第一次是她剛到所長家避難時誤喝了所長放在水杯裡的酒，燒酒不好入口，她立刻吐了出來，第二次，兩人一起泡著澡，她主動問自己能不能喝一點，喝了兩大口後她學大人發出「喀──」的爽快聲音，然後笑了。不同於他人喝酒「目的」，酒於她而言只是酒。這是整部戲裡唯──幕從酒引出的快樂。

就結論而言，我還滿喜歡《屋簷下的她》，都是怪物們互相拯救的故事，與《大叔》有些神似。

「也許是因為她媽逃跑了，她被虐待了，她和其他孩子不一樣，我搞不懂她，她看起來不像個孩子，有時候，她看起來就像個小怪物。」《屋簷下的她》裡談女同時都談得很隱晦，當最後下屬這樣評價道熙時，所長很明顯的淚水潰堤了。

我更願意相信那不是單純的同情與憐憫，於我而言，那淚水代表的是所長終於再那一瞬間將她自己與道熙的身影重疊──我們都是別人眼裡的「怪物」。

年長的怪物向年輕的怪物伸出手，怪物們逃離了自認平凡的人們，最後那場雨下得真好，像是洗淨她們被沾染的泥巴──怪物也只是被人們丟泥巴的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