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個星期,我終於完成了原本該在上禮拜辦理的離職手續。
家人二次確診新冠肺炎,而我出現了輕微症狀也不敢懈怠,在家觀察了幾天,待到症狀消退後才敢出門。在這短短幾天之中,離職手續的延遲讓我焦躁與不耐,即使我已經等這一刻等了兩個多月,再多等幾天也沒有差別,但我在內心深處不斷嘆息,無奈眼看颱風可能也會一起來攪局。
在這個所有社會新鮮人即將畢業,開始尋找人生第一份工作開啟未來新頁的季節,我選擇離職,決心給自己一年的時間,好好「過生活」。
待了將近八年的職場,就算環境再怎麼糟糕,同事再怎麼難以相處,都是一份熟悉且安穩的工作。這是我要下定決心離職時,感受到最難跨越的檻。即使待得不怎麼舒適,終究還是我的舒適圈。
幾年來也不是沒有放棄的念頭,卻都是因為沒有勇氣做出改變而逼迫自己忍耐,試著說服自己一定可以從這份工作中創造成就感,鼓勵自己轉念正向面對職場的各種麻煩瑣事,以及隨之而來無論職場上職場外的種種挫折。「挫折肯定是有意義的吧!」但這八年來,我從熱血深信可以貫徹我對這個職業的理想,到已經內外在空間讓沒有理念得以生存,在挫折中尋找人生的正面意義已經毫無意義。
「啊,原來已經沒有意義了啊。」這就是我意識到該離開的時刻。
我從未感覺到如此堅決。從提出離職到真正可以辦理離職手續的兩個月以來,不是沒有被高階主管多次慰留,也被單位主管明著嘲笑都這個年紀了還「因為有自己的計劃」而離職,人事部負責人也跟我提議,不喜歡這個單位,那就轉調另一個單位,不須離職。每一次遭遇這種場合,我的內心都充滿疑惑:「為什麼不能離職?」這是一件必須全力避免的難堪之事嗎?
另一方面,我也無法不堅決。為了配合排班而影響健康不說,私人時間被切得零碎,我想做的很多事比如寫作(最重要的也是寫作)變得無法持續,每天都有排定進度卻總是落後,目標無法達成只帶來沉重的挫敗感。
我會失控獨自憤怒。為什麼我不能掌控我自己的人生?
將自己活成痛苦的樣子,沒有比世俗眼光中的「離職」難堪嗎?
在申請書上,我的離職理由寫著「有其他生涯規劃」,但其實並沒有任何未來的生涯規劃。我離職,是因為過去沒能達成、消失在零碎生活中的那些「規劃」。如果我有一段完整的時間讓這些「規劃」再次復甦,好好實現理想中的我自己,那會怎麼樣?如果手邊好幾本正在寫的小說我可以好好寫完;如果想讀的書可以不在有任何干擾與壓力下好好閱讀;如果持續運動以及飲食控制,一年後的自己會不會過得更規律更健康?
我想知道這一年的「休息」我可以走多遠。(如果終止一份正職只為了好好生活也算「休息」,那就是了。)
在到處奔波辦離職以及其他一些手續的路程中,我緩緩回顧了這兩個月等待離職期,充斥著不怎麼樣的回憶,彷彿以往就不曾晴朗過的天空比往常更加晦暗。我安慰自己,從新人時期到現在也不是沒有被同事幫助過,也不是沒有遇到人真的很好很好的顧客,不管如何,能夠與這份工作好聚好散,就已經是最好的結局。
這天的天氣很好,是熱烈燦爛的晴空。
很順利地,我只花了一個早上跑完三個地方,完成全部的手續。好像從一開始進到那個地方去工作,就為了等待我在離職後返家路上看到的一株,開著紫花的路樹──我甚至不知道它是什麼植物。一直要到這一刻,我才發現,原來是我站的位置不對,也不懂調整視野,才會以為我的天空只有一種顏色。
我看見的原來是背光的花朵、是背光的樹葉,只要離開原本的位置,站遠一點,微微仰頭,就能看見湛藍開闊到不行的晴空,就能看見這裡其實有光。
「原來還是有意義的嘛。」
這樣說起來很荒謬,但進到一個職場只是為了離開的那一天,讓笨拙又後知後覺的我想起,在職的時日裡也並非沒有學到東西:為了可以面對工作、面對自己,我自學了非常多學問,也藉著實踐而發展出一套屬於我的生活方式。這套生活方式擁有它自己的生命力,從內在督促我:「如果想要獲得什麼,除了要努力去爭取之外,也要有突破現狀的勇氣。」
而在這樣有所領受的日子,我覺得不該再執著於離職的應該或不應該。它就是一條改變現狀的道路,它就是我對「有捨就會有得」的堅信與期待,而我要做的是,記得我捨去了什麼,認真對待自己的選擇,重整自己,好好生活。
於是,我在每一份需要簽名的文件上鄭重簽下一個人生階段正式結束的象徵符號。這是專屬於我的道別儀式。在這個儀式之後,過去的那些都可以暫且放下了,就算放不下,也只要想想回家路上成排綻放著紫花的路樹,就能再次提醒自己──
「再如何像爛泥的人生,裡面終究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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