燁茶 -------- 有關畢業後創業憧憬 PT 1

我曾有個老友，在高二的一場球賽中認識。他年長我一歲，但因為休學過一年所以與我同年級；與他相識到相熟的過程不到一個月，只因為我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像我的人，見錢眼開，所有事情都不外乎是向錢看。

當然，唯有這段友情，我不會拿利益來衡量。

時至今日，在我丟出那頂象徵畢業的學士帽後，隨之而來的不安感使我再度想起他。高中時與他談論些天馬行空的幻想，有關錢、有關事業、有關發展性。每每在圖書館外的夜光下配一杯小酒，講述自己的抱負與理想，都會短暫的掃清我心中的迷茫，彷彿所有憧憬轉眼間都成了希望。

然而，我與他而今只剩下些零散的維繫，反過來說就是沒有以往的緊密；這段期間我只知道他大學研讀兩年過後決定休學，並想要多方探索自己的可能性，之後兩年來發生什麼事，我也無從知曉了。乘著這份想念，我在回到老家的那晚，撥通了他的電話。

「有聽到嗎?」

「有阿，怎麼了?」

「沒有啊，就畢業了。想說終於可以再跟你聊聊那些創業的事。現在聊那些，感覺實際些。」

「創業，我現在就算是種小小的創業吧。」

「你在創業?你真是死性不改，見錢眼開。連學業都拋棄了。」

「好像有人畢業後無所事事，突然打電話給我說要聊創業。」

「沒啦，你做什麼的?」

「我開了間飲料鋪，叫做『燁茶』左邊火，右邊華的那個燁；主要做焙茶製品的飲料。」

「那銷量如何?」

「還可以啦。你有空可以來我的店舖看看。」

「那就明天好了，反正我很閒。」

隔天，我騎著機車從熱鬧的桃園火車站一路向南，彎進一條偏僻小徑，附近都是田野的鄉村聚落，在那裏我看到一個破舊手繪招牌，寫著「燁茶」，門前已經不能用門可羅雀形容，可以說是方圓十里內都沒有可能的顧客，除了向我猛吠的看門狗與在外頭曬衣服的花花衣著阿嬤，這裡真沒有其他人。

我被他領進他的工作室，裡面被他打掃得還算整潔，但有鑑於這邊的偏僻程度，地板上爬幾隻蝗蟲、蚱蜢似乎也無可避免。雖說如此，工作室中的器材還算齊全，從封膜機到一台新式的茶葉烘培機，基本上是可以達成他菜單上的所有產品要求，這麼想挺奇怪的，畢竟一家店菜單上的產品應該都要做得出來，但我一直有種菜單上一半都是寫出來豐富版面的錯覺。

「你這邊會有人嗎?」我本想委婉地問，後來想想我與他從來都是直來直往，索性就直說了。

「不會啊，很明顯吧。我主要是做這個的。」他遞給我一張Ubereats的店面牌子。

「是喔，那這樣就有錢賺嗎?」

他只是苦笑一聲，然後回道:「想太多，這一天賣得出五杯就算偷笑了。」

我對他的創業，雖說還不能給予「失敗」二字的評價，但終有一天金錢會壓跨它，到那時候就不需要我親口說出失敗了。晚餐我們一同在他的工作檯上面煮泡麵配一杯小啤酒，就像以往一樣我們還是在談論些有關理想的事。

「我想之後飲料店做大後，開多幾家分店，到時候我就去台北顧店，你就留在桃園加盟，錢就會源源不斷的滾進我們的口袋中。」

「再說吧，誰要當你手下的員工阿。」彼此相視而笑，同喝一口啤酒，只見在幽暗燈光下的他已有種老人的疲態。心中總有個疑問，為何我們只談論未來，而不討論過去；我想那是因為只要未來的某一刻我們飛黃騰達了，這些過去的種種困難都會化作一縷輕煙，從我們口中點燃的雪茄吹出，消散在那時候的無憂無慮之中。

「你沒有想過，就是復學。」我緩緩的道出，這是我眼中對他比較好的規劃。

「有阿，但至少我要存夠錢，我家裡已經斷了我的經濟來源，現在我只剩下這間店了。」

語畢，我們陷入沉默之中，這就是有關過去的一部份，使嘴角與心頭都不由得感到苦澀的現實；我們把啤酒一口飲完，希望酒精可以麻痺一切味覺與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