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生下我那個人,爸爸讓我稱呼他爹地。
我對於爹地的記憶幾乎可以說是0。
對於爹地的所有一切和碎片,都是從很多叔叔身上聽到。
他們說爸爸和爹地是一對很相愛的情侶,爹地的身體不算很好,但知道肚子裡頭有我以後,還是很堅持的要把我生下來。
其實我並不是很在乎有沒有被生下來……因為我其實挺討厭那些因為我沒有爹地,而用憐憫眼神看我的人。
對我來說,有沒有爹地的存在……說起來很複雜,有時候我覺得無所謂,有時候我又覺得有所謂。
無所謂的點是這個人沒有陪伴我,只是像個形象般的存在。
有所謂的原因,則是我總是會聽見一個聲音非常溫柔地和我說:「寶貝,爹地很期待你的誕生。」
我沒有聽過爹地的聲音,但我知道那肯定是爹地對我說的話。
為了可以了解爹地一些,在我懂事有記憶起,我便開始看著許多爹地參與過的電視劇,爸爸和爹地從很年輕的時候就是演員。
我常常會一個人靜靜的看著爹地從18歲一路看到他35歲的作品。
就好像這個從來不存在的人,用他參與過的所有作品在陪我長大一樣。
每天都在看爹地作品的我,知道爹地和爸爸是在他們年滿24歲那年一起合作的電視劇,後來很多爹地的作品裡頭,爸爸都一定會出現。
他們演出很多電視劇、電影,我偶爾也會上網找一些他們倆的訪談節目。
爸爸看爹地的眼神很不一樣,爹地的眼神也是。
偶爾夜深人靜的時候,爸爸也會靜默地打開電視,沒有任何的聲音,上頭的影片是爹地挺著肚子,笑得很燦爛的畫面。
我會知道是那次我睡不著醒來上廁所,無意間看見。
我用我的方式陪爸爸一起看完那個無聲的影片,看著影片上爹地的笑容,那眼角下的淚痣,和我眼角下的淚痣一模一樣。
但我又發現,沒有爹地的爸爸,像是靈魂失去另一半的人,看起來是活著,那實際上卻是死的。
我總覺得……爸爸現在還繼續活著,或許是因為我的關係。
因為我是爹地無輪如何都要生下來的孩子,我剩至懷疑過爸爸會不會恨我,恨我……把爹地帶走了。
但這些話我從來沒有問出口,一直默默地放在心中底。
我十八歲那一年,爸爸離開了,剩下我一個人。
爸爸是心臟病離開的,即便爸爸很努力花費時間陪伴我和照顧好自己,但他還是離開我了。
但我不覺得很悲傷,我反而覺得……鬆了一口氣。
舉辦葬禮的期間,每天回家的時候我都會開著燈,整理爸爸的東西,直到很累以後才會睡覺。
送爸爸出殯的那天,我拿著手上的花朵,放在爸爸的胸口上,輕輕得說:「辛苦你了,終於可以去見你心愛的人了。請你……要和他幸福。」
我也不曉得我為什麼會說這種話。
然後,我看著爸爸被送入火場,撿骨的時候還沒有特別的感覺。
回到家後我才真正感覺到,爸爸真的離開了,他去找爹地了。
去找,他靈魂的另一半,讓他的靈魂能夠完整的另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