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剎那生滅。」
或許是面臨「不見來時伴,隱隱歌聲歸棹遠」的傷感;或許是「屈指細尋思,爭如共,劉伶一醉。」之感慨。在偌大的天地,眾人如沙,擁抱生命的短暫易逝始終是重要課題,古今皆然。
我們在所剩無幾的時間裡,碌碌於將人群分類,替情感歸檔。有時一碰觸就能知曉冷暖愛恨,有時以為望盡了軸線卻仍反覆遷徙尋探。但總短暫的絕美。且要去握住,我們總要握住,才能知道自己根本什麼都握不住。
二、
「明月夜,短松崗」
夢裡場景美好卻酸澀,令人泫然欲泣,醒來後世界靜謐的只剩自己的呼吸。見到了心心念念的妻,卻對坐相望、無語淚千行。過去和夢都是相同的,喚起再多也都是滿目寥落,一如孩子吹出的泡泡,陽光下晶瑩剔透,風輕吻便瞬間無蹤。
於是去拍攝了很多靜態且空曠的人間,包括榕樹下獨自乘涼的老奶奶、電線上孤單棲息的麻雀。轉換成手機照片的那一瞬,那些場景就不再活著。我反覆製造更多盛大的死亡,藉此哀悼歌頌流失的歲月。
三、
「夏蟲不可語冰。」
女孩生於油桐盛開時,生命在同年七月。她的父母未曾提起那場意外,不談情感的明滅。在冷冽的風裡,他們僅重複她暖如盛夏的笑容,淚眼中沉默而虔誠的祝禱,感謝愛和緣分。
把那些原本以為屬於夏天的,輕輕推出去,於是他們成了冰。我不懂冬天,正如冬天不認識我。於是我不再說、不再說,因為我已經不明白了。在這樣短暫的時間裡,我只談論夏。
四、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每活一分鐘都覺得自己被削去一點,擁有了一項事物便得開始倒數消亡,人們在周而復始的死亡裡,依然用力去愛。接受日子倉促最好的姿態大抵是忘卻世界的消逝性,專注於當下,死心塌地的認真生活。
摔壞東西的時候總喜歡笑說舊的不去新的不來,網路上傳抄著離別是為了下一場相遇這樣點燃希望的話語。無須感傷,一切都只是恆常的輪迴罷了。
無畏變化。我滅的時候,你生的恰好。
(寫於6/17, 2020)
文字|wab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