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酒館

走進小巷，車水馬龍正吞噬晚上十點的店家，路人宛如行屍走肉般盲目向前走著。或許人們其實擁有不同而無法理解的理想世界，映射著自己最喜愛的過去，反射著乏味生厭的現在，構築著嚮往的未來。去追求靈魂親手埋藏的夢，沉醉在幻想的甘甜，隔天早上再為現實而苦惱、而宿醉。這是我所看到的真實，我所認為的生活。

帶著自早到晚的疲累，我走進這家酒館，店長是我的高中同學雨豪。

    「是冠羽啊，今天想喝什麼？」雨豪嘆了一口長氣問我。

    「老樣子，一杯威士忌的基調，要調什麼看你吧！」我答道。

    我看著對面的超商，那是我學生時代常去的店，就跟補習班隔一條小巷，小巷深處，藏起這間酒館。

    燈光是點點繁星，模糊我的視線，也許是工作太累的關係，忽感一陣暈眩。

    「你的酒好了，慢用。」雨豪將酒遞給我。

    我先淺嚐一口，隱約能感覺到檸檬汁的酸甜觸動味蕾，配上威士忌的渾厚，杯口放了一瓣玫瑰裝飾，喝的時候能聞到玫瑰花香。

    「是青春發酵了的感覺，每次讓你自由發揮都不會讓我失望呢。」我對雨豪說。

    「你的音樂最近處理得如何？」雨豪問我。

    「我有接到許多表演機會，但還是……只能想著她演奏，只能以為在為她演奏。」

    紅玫瑰的花語是初戀和愛情，十年前的夢在我腦海繼續播放。思念是屬於青春光陰的，眷戀是屬於青春中一個女孩的。

    酒館裡閒置一台鋼琴，在雨豪的慫恿下我去演奏了。

    曲子是【你的心河】，一首簡單的鋼琴曲。那是我曾經在音樂教室彈給女孩聽的曲子。

    曲畢，我付了酒錢後，留下餘音離開了酒館。

    微醺中，晚上11點，一絲寒氣穿透襯衫，經過了經過酒館旁的捷運站，餘光掃到一張熟悉的側臉擦身而過，走進站裡。留著長髮在空中飄逸，和好像曾在哪裡看過的牛仔外套，這是一個再眼熟不過的輪廓。太難想起關於那張臉的一切，但還是些許在意。

    「欸你鋼琴明明彈的很好啊，為什麼在音樂課一直不活躍？」

    「沒有啦，我……沒什麼彈鋼琴了。」

    「騙人吧，你看你的指甲明明都有修剪。」

    「但是……你喜歡我彈的鋼琴嗎？」

    「喜歡啊！要不……你教我鋼琴？我們當朋友啊。」

    「好啊。」

    我從夢中驚醒，像是上帝視角一般地，我看到了國中時的場景。

    我的工作是鋼琴演奏和樂曲創作，這也是我國中時期在這次對話之後，女孩點燃的夢。早上必須先把手邊快完成的曲子寫完。腦袋還留有夢中的畫面，情感正毫無顧忌地從身體溢出。這首曲子會成為三個月後在中央公園旁辦的露天婚禮演出。

    這場婚禮的委託人是我另一個國中兼高中同學明偉。選在4月進行這場婚禮，因為他從以前就認為，4月是相戀的時節，紅玫瑰也在此時盡情綻放。他堅持新人進場的曲子必須要讓我寫。

    轉眼到了午餐時間，看著皮夾裡的鈔票，那是眼前的經濟危機。幸好下午在左營附近的西餐廳有兩個小時的演奏打工，能及時領取報酬，頓時讓我安心了些。

    我拿著曲目表和便當趕到了餐廳，店長是第一次聘請我，已滿滿的熱情歡迎我。我在營業前吃完了午餐，並給店長過目一下曲目表。

    德布西的【月光】作為開頭，這是我每當陷入混亂、思念、迷茫、不知所以，或任何情緒深淵，帶給我寧靜祥和的曲子。戲劇性變化的蕭邦名曲【平靜的行板和華麗的大波蘭舞曲】，當空間漸漸陷入鋼琴的氛圍，緊接著是【菊次郎的夏天】、【水邊的阿麗緹娜】等簡單輕快，卻耳熟能詳的曲子。國中時已能熟練在同學老師面前演奏的曲子，十來年後能蘊含更多情意。最後以蕭邦練習曲【海浪】作為結尾，是一首曲調開朗和諧又技驚四座的曲子，也是我從過去跨越到現在，技巧及音樂表現進步的證明。這是一個新的人生階段。

    店長對曲目表很滿意並讓我快快上場表演。

    在表演時，我看到了明偉的光顧。心裡的驚喜讓【菊次郎的夏天】的跳音更添風趣。曲子結束後，我準備將理查‧克萊德門的曲集翻開，此時我又看到了昨天晚上遇見的側臉。我沒什麼放在心上。繼續我的演奏。

這次的表演結束後，店長的給了我一個信封袋。

    「你的琴藝真的很棒！吶，這是今天的酬勞。」店長將信封袋遞給我。

    「太感謝店長幫我度過空前的經濟危機了。不過這錢……我記得酬勞沒有那麼多吧？」

    「算上了顧客給的小費，今天大家都很開心呢！」店長眼裡滿是歡愉。

    「是你過獎了。」我語帶著羞澀，但笑容真的藏不住。

    「我想要長期讓你在這裡演奏，這樣你也有一份穩定收入，意下如何？」

    「真的嗎？非常謝謝老闆，那時間之後再一起談？」

    「那先這樣吧！慢走。」

結束白天時間的工作後，剩下晚上7點半到8點半的教學，位於文化中心附近的音樂教室兼樂器行。教學本身並非我的本業，但自從有一個小孩用滿溢著崇拜的眼神看向我，求我教他音樂，我便決定要將我的音樂傳承下去。

    「老師！你來了！」向我學琴的男孩，也是我唯一的學生凱軒看到我進入琴房後，興奮喊著。

    「有好好練琴吧？」我撫摸他的頭。

    「有的！等等讓你看看我的厲害！」

    「看你表現嘍。」

    凱軒正在學小星星變奏曲。他的父母同意他學琴的目的原是讓他安靜坐著做一件事情，改善頑皮的個性。我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那種不情願地坐在鋼琴椅上，突然愛上鋼琴的音色，沉醉在琴鍵的觸感，簡直是我小時候的影子。

    他的琴音，閃耀著夜空的星光，灑在一臉笑容上，輕快地溜過這個夜晚。

「欸剛剛那個同學真的很帥欸！」

「人家可是很多人追的，我從國中就看到他女人緣有多好了。」

「對了你說過他也是我們國中的，但你現在是覺得我沒有其他女生漂亮喔？」

「我好心提醒你競爭對手很多欸！」

「明明剛認識的時候你還說我是班上最正的女生欸……」

「你不也說我拿著吉他或彈鋼琴的時候很帥？」

「你沒有樂器就再見了啦！」

「那……我以後就拿著吉他跟我覺得很正的女生告白。」

    做這樣的夢已經有一段時間了，醒來後是接近凌晨四點的時間。我掛著耳機，播出的是舒曼兒時情景曲集的【夢幻曲】。循環播放這首慢板，回想青春光陰的種種，在每個回憶的尾韻，都有女孩的身影。

    在女孩的鼓舞下，我重新練起了古典鋼琴，追求在當時被我塵封的夢。從討厭悶在市內彈鋼琴，到親身感受到鋼琴和表演的魅力，上國中父母不支持學琴後，我原想要放棄音樂，但這位女孩可不允許，我也很慶幸他不允許。

    後來她接觸了流行音樂，也成為我學習吉他寫歌的理由。每次從回憶夢甦醒，就會有創作靈感。

    大學畢業後，一開始提供我演奏的地方，正是雨豪的酒館。作為我的舊相識，高中時看我追逐女孩的背影三年，在我剛剛步入社會時開了這間店，並且在大廳擺設一架鋼琴。在他的邀請下，我開始完成約十年前答應女孩，要持續走在音樂這條路上的誓言。

    這天深夜，我也去了店裡，一如往常地跟雨豪寒暄了幾句，等等明偉也會來。從前我們三個就是一起行動的三人組，在其中之一成員開的酒館重聚，別有一番滋味。

    「先說說今天想要什麼吧！」雨豪匆匆走到我面前。

    「我來杯tequila吧！今天是愉悅的一天。」

    「喲！哪有人還沒齊就先叫酒的啊！」明偉打斷我們聊天。

    「這不是未來新郎嗎？快說要喝什麼。」雨豪邊準備我的酒邊幫明偉點餐。

    「我今天不喝酒呢，被聞到酒味一定又會被我的寶貝臭罵一頓。」

    「你再繼續放閃會被我們毒打一頓……」我和雨豪異口同聲說。

    「沒必要吧，小小炫耀一下而已，怎麼敢得罪還有任務在身的琴師呢？」

    說完我們笑了起來，這種互相「言語攻擊」的聊天內容已經多久沒有出現在我的生活中。

    「嘿冠羽，我有事跟你說……」明偉低聲叫住我，雨豪沒有發現。

    「該去彈一曲了吧！」雨豪將我拉到鋼琴前。

    手指在黑白鍵之間奔馳，我改編了【神鬼奇航】的電影配樂。對我來說，跟他們一起度過的高中生活，就像是一場場臨時起意的航行，總是尋找著什麼。我們是喝醉的船員們，在歡樂中開始冒險。

    彈奏過程中，我也忘記了明偉叫住我的事情。但我又看到了那張神秘的側臉，出現在我的夜晚許久，但我仍舊想不出來這張臉的主人。

彈奏結束，雨豪說明偉被他未婚妻帶走了。他未婚妻順著地址找到了老同學相聚的地方，也就是這間酒館。

    我前去尋找那張側臉，不過那個女生也消失了。雨豪的臉色變得有些凝重。

    「你……還好嗎？是不是太累了？」

    「我還行啦！剛剛講太多話喉嚨有點不舒服而已。」雨豪並不想讓我擔心。

    「你酒也喝完了，早點回去休息吧，再一個星期你的新曲就要在婚禮上發表了，我這也要打烊了。」雨豪邊打掃櫃台邊提醒我時間，但他很少暗示過我打烊時間，畢竟之前還待到更晚過。

    這晚所有的畫面直到我躺在床上才組合起來。夜晚的生活是拼圖，夢幻的色彩、奇異的稜角，組裝而成。突然想到明偉想跟我說的事情，和雨豪最後臉色的凝重。這兩塊拼圖不論如何也組不起來。

    人生遇到的夜晚，想必也包括荒謬、忘卻，與心境的每次跨越。

    側臉在腦袋中掠過腦中，抱著不解與猜測，我拿著手機打開ig查看女孩的限時動態。可笑的是，十年了，我仍死盯著她的背影。忽然想起五天前女孩公布了自己回了高雄，辭掉了國外生技公司研發部門的工作。

    她準備參加屬於她的婚禮。

    女孩的人生也推進了一個新的里程。對另一半擁有如此高要求的她，也遇到了對的人。我曾是千萬個候選人，用整個學生時期誠心祈禱自己不會只是女孩人生的過客。包含我在內的「錯誤選項」被舖成亮麗的紅毯，為了她的他，女孩拒絕了如此多的真心，終於找到自己的答案。

    我流著淚，那是一種蘊藏複雜情緒的淚。時間是凌晨四點。我腦海滿是熟悉的側臉，和女孩的背影。深深的睡了，我又死了一次，昨天的我消失了。夜晚等待黎明破曉，我的身體期待著明天的我。

    這也是人生的夜晚吧！

    「其實我一直很喜歡妳，從國中就……。」

    「很抱歉，但我已經不能答應這個告白了，現在的我對你沒有感覺。你值得更好的人，我真心希望你找到比我更好的人，我真的哭了。」

    「沒事的，我知道結局，吶愚人節快樂，雖然我剛剛是認真的。」

    回憶夢再次造訪了我熟睡的夜。一陣暈眩襲來，緊接著是頭痛逐漸蔓延至全身的麻痺感。昨天似乎喝多了，在陽光大膽的照射下，拖著宿醉的身軀站起來。寫歌的靈感繼回憶夢之後又迸發了。這個告白是在我高一生涯結束時，薇莙專注於學校，也認識更多人，我們的互動已經漸漸淡了。算是一時衝動吧？我不甘就這樣結束，在一個夜晚我打給薇莙，向她坦白我對她的情感了。而後續就是夢裡的情境，我不出意外被拒絕了。

    編輯好尾奏的旋律線，該來想想歌詞了。旋律所使用的和絃都是略顯不合諧的屬七和弦，或是原本大三和弦加上變化後的九和弦。想讓旋律線略顯青澀，品嘗起來是青春的味道。這是寄託我故事，和對青春時期的好友祝福的歌。

我意識到歌詞是非常難想的，我寄託的東西太多了。我打算先休息一下，打開我的手機，我滑到了女孩的限時動態，是一張側臉。

    是我這幾天見到的，熟悉的側臉。

    「謝謝。」一則訊息從我的手機通知裡跳出來。

    薇莙這個名字顯示在手機螢幕上，我不敢直接打開聊天室。女孩發給我的訊息，在我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時間點，硬是闖進我的視野。猶豫了片刻，做了無數次的深呼吸，我打開了聊天室。

    「祝新婚愉快。」原來在昨天深夜我發了這則訊息。

    不知道哪來的膽量，可能是醉了，斷片後，我獻上了深深的祝福。這個聊天室充滿回憶，是燦爛的笑，是畢業分離的不捨，是同為雄中雄女19班的巧合與喜悅，是距離，是悲傷的淚。

    「七巷十五號！」有郵差在外呼喚我的住址。

    「來了！」我出門應答。

    「這是寄來的信，請查收。」

    「謝謝，辛苦了。」我拿到郵差遞給我的信，是明偉的喜帖。

    正當我不解為什麼他不昨天自己拿給我時，一張小卡滑落至地上。

    「給小羽：

    我終於要結婚了，你肯定很開心吧？但我卻不敢接受你的祝福，因為我的新娘是你從國中到高中喜歡的女生，薇莙。

    還記得我說過我從不會喜歡她嗎？那是因為我知道你喜歡她，非常喜歡。你能記起他什麼時後月經來，她會讓你買飲料給她喝，還要求不要冷飲。她還會細心地教你功課，這也是為什麼你們下課看起來總形影不離。

    她還會讓你彈吉他給她聽，你總是彈【起風了】，這是她最愛的曲子。

你也會彈鋼琴給她聽，【你的心河】被你詮釋得如此動人，暮光之城的故事也是當時薇莙跟你如此要好的原因吧？那是你們的第一個共同話題。

    但你還是被她拒絕了。這很殘酷，這象徵你初戀故事的終結，但這是我故事的開始。我從那時起開始跟她變成朋友，一邊吐槽著高中生活一邊教她課業。說來諷刺，比起帶領別人，薇莙更享受被帶領。也許她更渴望一個能讓她一直崇拜的對象，征服他。像你一樣被她當作平等地位的男生，會被淘汰。

    我本來也沒有跟雨豪說這件事，直到昨天你彈鋼琴時我才對他坦白。他覺得這是一種背叛，所以我不敢直接拿喜帖給你。

    我對你是否願意祝福打上問號，畢竟我奪走了你夢想中的結局。但我堅信只有你能為我們的故事寫一首歌，這是我跟薇莙的共同決定。將你的情緒寄託在音樂上，這是我唯一能讓你終結遺憾的方式。

    薇莙會幸福的，我會努力給她幸福。這個照片是婚紗照，希望她的笑容在你眼裡是真摯的。由衷希望你不因為這個三角關係而疏遠我。

明偉 上。」

    心中好像有什麼被掏空了，眼淚隨之落下。但是慶幸那個將女孩奪走的人是明偉，這樣我可以好好監督他有沒有虧待女孩，所以我無法生氣。我當然會獻上祝福，已受傷的心和眼淚，換得見證你們甜美時刻的機會。

    四月是愛情的時節，可當玫瑰盡情綻放時，人們總忘記在暮春的結尾，玫瑰也會凋零。種在我心裡的玫瑰凋零了，所以四月是也是花落的季節，是和綺麗的花到別的時節。

    心中的一個角落死了，是僅有的期待，期待薇莙會突然被我十年前的付出感動到，雖然這個想像是如此天馬行空。我要最後一次為女孩彈奏吉他、彈奏鋼琴。我們正在航行，如同傑克船長和其船隊一樣。但得到「摯愛」這個寶藏的，是主角明偉。我是傑克船長，只能繼續航行，永遠沉浮於失去寶藏的加勒比海。

    而我寫的歌，將會為成為主角美好結局的樂聲，是屬於女孩的歌。

所以這是一首記錄我的故事的歌，當作獻給明偉的祝福。從我跟薇莙最一開始的相遇，在音樂教室的畫面。

    「記得那張鋼琴椅，舞動手指多美麗。」

    還有在教室講台前回頭叫住我時，微微上揚的嘴角。

    「教室前那抹微笑，是我青春的要角。」

    一直埋首創作，那是我的夢。套一句我喜歡的小眾影片創作者的頻道宗旨：過去、現在、未來。對我來說，這個過去，不全然是我經歷的過去，這個未來，也不是我一定會經歷的未來，而現在只是連接兩者的橋樑。就像沙漏一樣，我在過去一端倒入「夢」這種沙子，隨著時間緩緩流入未來。直到正午，忽然想起要跟上次去演奏的餐廳工作，和店長談以後的駐唱時間。

    「喲！明日之星！」進店之後，店長以宏亮的聲音和我打招呼。

    「嗨我又來了。」

    「那這次也是兩個小時吧？」

    「我可以啊！」

    「還是你以後星期二、四、六都這個時間來？」店長跟我確定時間。

    「……好啊。」我用篤定的眼神直勾勾看著店長的眼睛，這是我在職場打滾多年的面試技巧。

    我這次的曲目表與上次截然不同。演奏對我來說要把當下的心情向外傳達給聽眾，而不是奉承於時令流行的曲子，這樣演奏家便會失去靈魂。

第一首曲子我選擇克萊斯勒的【愛的悲傷】，原本是小提琴曲，後來被拉赫曼尼諾夫改編成鋼琴版。

    但是對於薇莙，我並不只懷著悲傷，因此第二首，我選擇【愛的喜悅】，與愛的悲傷是出自同一作曲家的姊妹作。

    第三首我選擇情緒豐富的【蕭邦第一號敘事曲】，開頭的主題貫穿全曲，時而小調時而大調，像是家貓一樣，音符會向聽眾安靜撒嬌著，最後以炫技但不吵雜的音階收尾，如同告白被拒絕，在一瞬間結束心裡的期待。

    跟上次的模式一樣，在中間時段會演奏耳熟能詳的曲子。我將各大浪漫電影的主題曲用鋼琴詮釋一番，鐵達尼號、樂來樂愛你、曼哈頓奇緣等等。而這個系列之中，壓軸當屬暮光之城的主題鋼琴曲【你的心河】，加上我個人的即興橋段。

    還記得國三時英文老師在課堂上播了這部電影的第一集，我剛熟識不久的薇莙對於跨越無數艱辛也要去愛的精神非常憧憬。她總幻想著自己是貝拉，這讓我覺得我最適合擔任愛德華這個角色。畢竟從當時的成績、受歡迎程度等等而言，我們儼然是不同世界的人。

    演奏完的時候，我還剩三分鐘的演奏時間，這時店長突然對群眾表示：「那現在提供給各位嘉賓點歌的機會。」

我轉頭疑惑地看著店長，店長的眼神充滿信心。

    「彈你自己寫的歌吧！」是雨豪的聲音。還沒來得及驚訝和疑惑，我必須先完成我的工作。

    我的右手彈奏主旋律，左手則配出我用來當作基底的和弦。這是我第一次用鋼琴彈這首曲子，即使我在作曲時也沒試過。曲畢，我的背後傳出一個小女孩的聲音。

    「這首歌叫什麼名字？」

    我努力的攪動腦汁，回想跟薇莙相處的回憶有沒有什麼能代表這段時光。

    「青色。」我回答那小女孩。回憶過程中，我看到音樂教室旁的草地，我看       到升旗時我們坐著的草坪，我看到從操場走回教室一定會經過的雨豆樹，她會到 處找男生猜拳打賭，有時候我會被選中。

我想青色是我青春的顏色。

    離開餐廳後，我和雨豪坐在超商聊天，剛領到薪資的我請他吃冰棒。這是我少數穩定的工作，慶祝我春天的第一份月薪。

    「真是不錯的歌名呢，什麼時候取的？」雨豪稱讚了一番。

    「當時突然想到的名稱，話說你來這裡做什麼啊？」我問道。

    「我大學時期在這裡打工過啊，有餐廳內外場經驗的我才開酒館的，我來這裡找店長聊聊，順便解決午餐。」

    「我還真不知道有這段故事，我竟然在你打工過的餐廳做長期演奏。」

    「你……今天來酒館嗎？」他第一次主動約我去店裡，以往都是我主動光臨的。

    「我上完鋼琴課後吧？」

    「嗯，約好嘍？」

    「不見不散。」

    我邊回味青色這個歌名，不知不覺走到了音樂教室，凱軒坐在鋼琴前等我許久。

    「啊，是老師！」凱軒興奮地和我打招呼。

    「有練琴吧？不要偷懶喔。」

    「有的有的，老師你說小星星練完之後就可以學新曲子對吧？」

    「那也要今天驗收通過喔。」

    「等等讓你看看我的厲害！」

    「小子你每次都講同一句，準備好就開始吧。」

    他開始了演奏，第一段以平穩的節奏和輕柔的觸鍵度過了。第二段變奏則考驗音階和快速音群的功力，也是凱軒頭痛最久的地方。

在第四句下行的音群，凱軒錯音了。不和諧的音色震動他緊張的心弦，手腕也隨之僵硬，小星星一閃一閃的光芒變調了。

    「停住一下吧！」我叫住他。

    「你剛剛彈的曲子不是你一直以來練的小星星吧？現在重新想像吧，就跟我第一次教你這曲的時候一樣，你躺在草原，滿天繁星，星光斑斕，微小但是燦爛活潑。想像好之後，重來一次，別怕錯音，把你心中的音樂傳遞給我就好。」

於是凱軒重新開始了，直至曲終，沒有任何失誤。手腕輕柔，每顆音符跳動於我的耳膜，清楚無比。

    「好了，你終於通過了！等等給你新曲子的譜吧。」

    「真的嗎，可是我重彈了。」他的語氣充滿了懊惱與不自信。

    「想像過後的小星星變奏曲不是很完美嗎？那瞬間，你已經做到了我的要求。」

    「老師你彈鋼琴的時候都在想像個什麼？」凱軒臉上寫滿了好奇。

    「其實我只是為了某人演奏，跟她相處時，世界就是色彩斑斕的，才不是那種黑白的無趣。」

    「世界本來就是很多顏色啊？」凱軒的上揚口氣挾帶疑惑。

    「你……你以後就懂了啦！」

    「吼～老師交女朋友就對我沒耐心了。」天真的童言童語點起了我的嘴角，但心裡也產生一波漣漪。存在於夜晚的，還有星星與月亮帶來的微弱光芒，但足以讓夜色不只是黑的深淵。

    「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麼啦！好了這堂課結束了，吶這是新曲子的樂譜，回去先自己彈彈看喔！」

    「是【給愛麗絲】！要彈垃圾車之歌了。」

    「再說一次就沒收，這是給一個女孩子的情歌！」

    凱軒媽媽來載走孩子後，我收拾教室準備去雨豪的酒館。

    「你終於來了，要喝點什麼？」雨豪問我。

    「我沒想法欸，你說什麼是什麼吧！」

    「那就……老樣子嘍？」

    「嗯。」

    無意間我瞄到牆上有一張裝修通知，想要走近查看。

    「不用看了，不會影響到營業的！」雨豪從身後叫住我。

    「那個是什麼啊？為什麼要裝修？」

    「這間酒館從開業我就沒有創立名字，因為我想讓客人來這裡拋下所有外在的標籤享受夜晚。但是我突然覺得應該要有一個能代表這間店的名字，或者說一個能代表我們精神的名字。」雨豪略帶深意地說。

    「所以要裝設招牌嗎？那你想到什麼名字？洗耳恭聽。」

    「玫瑰的花語是什麼？」雨豪問我。

    「玫瑰……是青春、初戀、愛情？」

    「每種顏色的玫瑰的花語不盡相同，是最多變的花種。但是每種顏色的玫瑰花語都沒有脫離『愛』。因為對不同人的愛，這種甜美的感情有時候會形成苦澀的責任，構成人直接或間接來這裡休息、團聚、享受當下。這個羈絆無非也是一種綻放的『愛』，不然就不會在吧檯放開說出心事。這種羈絆人們進來這裡是無法脫離的，這就是我們的精神。」

    我非常驚訝雨豪的想法，將這裡的特色全融合了。

    「所以是……玫瑰酒館？」我問道。

    「沒錯，你的酒久等了，威士忌特調加上玫瑰花瓣。」

    看著染成玫瑰紅的特調，突然想起凱軒和我的對話。音樂滲透我太多的青春，像極了中毒反應，使我不斷去想，再不斷心痛。我產生了讓【青色】成為我唯一一首作品的想法，並且遠離音樂。

    「該到了彈鋼琴的經典時刻了吧？」雨豪自信地嚷嚷著。

    「我今天很累欸，真的要喔？」

    「又沒叫你彈大曲子，好啦就兩首，好嗎？」

    於是我又被雨豪拽上台了。我仔細想曲目，先彈了【你的心河】，畢竟這是薇莙喜歡的曲子，如果什麼可以代表我的話，這段喜歡一定可以成為我活著的證明。說來也諷刺，明明她都有了陪她度過下半輩子的另一半了，明明被她拒絕有十年了，我卻還深陷泥沼之中，久久不能自拔。

    完成第一曲，從口袋拿出吉他的匹克看了兩眼，發現上面的手寫字樣也是Alice。於是第二首曲子就決定是【給愛麗絲】了。

    此時熟悉的側臉從門口進來，是薇莙，此時我已經知道了。他繞過鋼琴，留下一陣髮香，再次喚起我國中的記憶，是同一種洗髮乳的味道。

    我開始彈奏，從平靜憂傷的A小調開始，主旋律歌唱一般縈繞整個酒館。我想傳達我的心情、我的故事，想像的畫面定格在國中教室裡坐在斜前方的薇莙和偷看她的我。第二個主題是C大調，活潑的旋律線跳著舞，一支名為青春的舞蹈。第一次跟薇莙獨處時，在音樂教室裡，她按下琴鍵，我則在他身旁踩著踏板。我與薇莙在音樂教室獨處的雀躍和些微的緊張，寄託在為數不多的跳音上。

    第三個段落回到了第一段的主旋律。那是在一連串狂喜冷卻後，看著她和其他男生玩耍的詠嘆調。我產生了想一直待在薇莙身邊的渴望，明知道不可能，也明知我的條件比不上班上其他的風雲人物。

    第四個段落同樣是A小調的基調，但是隨著快速音群和音階的增加，氣氛明顯急躁了起來。隨著內心的躁動、惶恐，惶恐著自己還有沒有機會，而這個情緒終於在人事時地物的鼓譟下，付諸行動爆發開來。畫面剩一段文字，是我告白薇莙那時的訊息紀錄，回復他的拒絕時，焦慮和不安都快塞不下字裡行間。

    最後一段又回到開頭的旋律，像是歌唱著詠嘆調一般。雨豪看著我獨飲的視角，也是如此的寧靜憂傷吧？最後還是只能承受尾勁濃烈的悲，如同酒醒宿醉的頭痛。

    演奏完畢，現場的聽眾鼓掌叫好，我不經意滴落兩滴淚水在琴鍵上，在腦中向最美的背影告別。

    我回到吧台，薇莙坐在我的右側，桌上擺著兩杯威士忌特調，染上玫瑰色。

    「好久不見。」我猶豫許久，率先開口搭話。

    「嗨，這幾年好嗎？」

    「我正在通往成為演奏家的路上。」

    「我有看你在附近的西餐廳演奏，很帥喔！」

    「差多了好嗎？我距離以前誇下海口說要出國表演還有很長距離。」

    「那個……我……我要結婚了，那個對的人終於出現了。」她的語氣變得支支吾吾。

    「我知道的，明偉都講了。我很慶幸那個人是明偉，至少我可以相信他會好好的愛護你。」

    「對不起，讓你和你的死黨陷入如此尷尬的泥沼。很殘酷地，你輸了，我今天是來跟你道別的。」

    「我很謝謝你還願意跟我道別，畢竟當初的我們真的很尷尬對吧！」

    「尷尬死了，你有話不會直說喔？甚至只是一個小小的道歉搞那麼複雜。」薇莙嘴角揚起一抹微笑，豎起食指指向我。

    「就很難開口啊！校花不懂吧？」

說完，我們各自啜飲一口特調。距離上次有說有笑，已經十年超過了。幸好我剛剛又把握機會演奏【你的心河】，至少與我們一開始相遇的場景有七分相似。

    「你剛剛有認真聽我的演奏嗎？」我眼神直勾勾盯著薇莙的眼睛。

    「有喔，很好聽，我很感動。」她長嘆了一聲後，回了這句話。

    「我的心意有傳遞到嗎？有感覺到我的不甘心嗎？還有祝福？」淚腺突然被激發了。

    「有的，你放心吧。你應該還有話要說吧？今天你說什麼，我都不會生氣喔。畢竟我找到對的人了，你會祝福我吧？」

    「雖然有點遺憾，應該說，雖然我一直騙自己我釋懷了，但是薇莙，你真的很可愛，個性和外表都是。我從國一就喜歡你了，雖然一直跟妳說是國三。我喜歡你，好喜歡好喜歡……，我好想說不要走，但是，我只能祝你往後和明偉，旅途愉快，這次是他贏了。」我終於控制不住淚水，在微暗的水晶燈下，我潰堤了。

    「我知道了，謝謝你喜歡我，我會愉快的。你看吧，我是真的哭了，貨真價實的淚水喔！」這是高一那年她拒絕我時說的話，眼睛也閃著淚光，她那時候沒有騙我，當時的癡情如我也算是住進她的回憶了吧！

    「再見。」酒喝完了，玫瑰化作初戀的誓言為我銘刻，永存於我的靈魂。

    我起身離開酒館，該把我的歌詞完成了，後天就是婚禮了，演出基本上都算我的，曲目可有得想了。

    那晚的凌晨我不再醒來，我想讓回憶留在夢哩，留在凌晨四點整的瞬間，這樣至少會是一則美麗的物語吧？

    「……有必要嗎，你這樣不是太在意我不然是甚麼？為什麼要把場面弄得那麼尷尬？」

    「我只是怕你生氣，跟你道歉啊，我怕翻倒弄到你。」

    「你又沒有弄到我。」

    「我看你剛剛很生氣走出門了啊！」

    「走開，不要靠近我的座位，噁不噁心啊！早就拒絕過你了。」

    我早就死心了。

    這是告白後的故事，發生在我被拒絕過後的兩年後，也就是高三準備學測那年。那時我們都會在補習班待整天，一起念書、吃飯、彈吉他。那時明偉也在，可是照明偉的敘述，應該是畢業後他們才交往的。在一個晚上我不小心翻倒清湯，坐在我面前的薇莙擺著臭臉在下一秒離開了教室。

    薇莙的座位在我的正前面，這是第一次我們在教室的相對位置如此靠近。我準備學測的那個月總會有幾個瞬間以為我們回到了國三的時光，我們距離是如此的近。

    我清理完後，也看了薇莙的座位，應該沒有被波及到。我認為這是不幸中的大幸，但保險起見，我仍想向薇莙道歉。我突然不知道如何開口，於是我整個晚上都魂不守舍。

    事情就這樣拖到了隔天，我和明偉聊到了這件事。明偉認為薇莙根本沒有生氣，事實證明他是對的。而就在明偉興奮向我炫耀他是對的時，薇莙走進教室。明偉沒有發現，一直提到薇莙的名字。

    「幹嘛啦！閉嘴好不好。」薇莙以為我們在說我喜歡她時的事。明偉這時終於意識到情況有些許不對，終於閉上了嘴。

剩下就是這個夢境的內容了。

    這次的夢境不再只有文字了，將我的過往全部展示在我的眼前。這段時間的夢境就像將我的往事寫成故事。從被拒絕開始，轉眼回到第一次相遇、一起聊天，並且小小告白了一下、和被完全討厭的過程。在翻倒事件的十年期間，我們都沒有聯絡，彼此就是熟悉的陌生人，沒想到如此氾濫的語句，是那麼痛。

我腦中的故事線全部連在一起了。我把最後的歌詞填上，完成我的處女作。

    「暗戀的回憶、青澀的記憶。」

    「我放不下你，青色的羽衣。」

    我會帶著你的回憶，化作羽衣，向演奏的夢想翱翔。

    轉眼間，明偉的婚禮已經準備開幕了。在中央公園的草坪旁，擺設露天的桌椅，我坐在臨時舞台前，給明偉看我的曲目表和【青色】的歌詞。

    「寫得真好啊！果然交給你準沒錯。最後一句很適合你的名字欸，冠羽。」

    「你是贏家欸，寫這首歌是我的懲罰啊，真痛苦。」

    「明明都說不想讓你這麼覺得了。」

    「我見過薇莙了。」我的語氣瞬間凝重起來。

    「她……有跟你說什麼嗎？」

    「我讓她聽我彈的鋼琴呢，羨慕嗎？」

    「這樣啊……，你真的沒事嗎？我真的很抱歉，讓你承受這種痛……」

    「廢話喔，我不是說我早就死心了，我心胸那麼寬大，對這件事情我只剩要給你們的祝福，沒錯我會為你們祝福的，至少我也要為微莙祝福啊！」明偉看起來放心多了。

    「真的嗎？那……我是她的新郎，羨慕嗎？」

    「可惡，羨慕死了。」

    這次的婚禮食物部分由雨豪全權負責。酒水也是玫瑰酒館提供。來客也只有共同的熟人。

    「我差不多該上場表演了，看好了！」我對著面前兩位高中死黨說。

    今天的演奏和在餐廳不同，前半段是吉他彈唱。我在後台開完嗓後，拿著我國中高中時期用的吉他，上台了。

    這場演出是我對心魔的告別，但首先我得讓所有人知道，薇莙之於我是多重要的存在。

    第一首歌是【Without you】，這首歌作為高中的畢業歌，在當時還是挺前衛的決定。它象徵我和薇莙成為了空集合，不再有任何交集。我用這首歌宣告，沒有薇莙，這個讓我有努力念書、努力練習鋼琴和吉他的女孩，不會有現在的我。

    第一首歌演唱完畢，我又一次在台下看到，薇莙真摯的笑容和鼓掌。

    第二首歌是新人進場的橋段，我演奏了吉他獨奏版的結婚進行曲，然在明偉和薇莙走到紅毯中段，我開始彈起【青色】的前奏。全場隨著夜色安靜下來，彷彿弦聲能傳到愛河。我不想流淚，我不能流淚，我要心懷感恩唱完這首歌，我要笑著和女孩道別。

    「冠羽，我國中三有段時間是真的喜歡過你！雖然你告白的時機是真的錯過短暫的時間了，超爛的！但謝謝你喜歡我，不，謝謝你義無反顧地喜歡我！」在最後一次副歌前，薇莙對著我吶喊。難抑喜悅、傷感、百感交集，我輕輕對著麥克風說：「謝謝你，對不起，你也一定要幸福。」

    不少來賓露出錯愕的眼神。只有真正參與過這件事前因後果的人，才知道今天的男主角依舊是明偉。我也感到錯愕，這和我想得並不一樣，明明我只是一個錯誤選項，我只是一個過客，薇莙是什麼意思？

    雨豪湊到我旁邊，對我耳語：

    「你想想跟薇莙是怎麼認識的？是她主動認識你的。一個女孩對你沒有好感怎麼會主動認識你？可是對於她的直球，你卻聞風不動。」

    「所以到最後薇莙不怎麼想理我，最後淡掉了？」我接著雨豪說的話。

    「你輸給明偉的原因其實只有那股勇氣和決心，明偉向男子漢一樣做到了，而你沒有。」

    「直到現在，我才敢把真心話說出來。」我終於深刻體會到我的懦弱。

    「我果然書的徹底。」

    這時候想起來，幸好這場婚禮並沒有邀請雙親到場，只是辦給知心好友的，否則我可能會被雙方父母海扁吧！

    觀眾開始鼓譟，而我將最後一個副歌完成，把停下來的這首【青色】結束，我再也控制不住，在眼角早已浮出淚水，鞠躬下台後，在樓梯與後台的交接處，我潰堤了。道別本是劃開一道傷痕，真的太痛，未必要勉強自己微笑，畢竟笑著哭，總是最痛的。

    整理好情緒後，我回到了座位用餐，我和明偉、薇莙、雨豪是同桌的。我們像高中時在補習班一樣聊著天，天馬行空，什麼都聊。

    「以後還要再聚喔！」我對著摯友們承諾。現在薇莙和我，也算摯友了吧！

    我不可能放下這段戀情的吧？但那段時光是我們閒話家常最好的材料。

    「那是當然，來玫瑰酒館吧，我每周請各位晚餐。」雨豪也加入了承諾。

    「看吧，就跟你說不是夜店吧！」明偉對薇莙說。

    「那邊確實是好地方，但是要去的話還是要帶我去。」

    「不准放閃……」我和雨豪異口同聲說。

    流星劃過天空，我長久以來心理的缺憾寫成了一段故事，女孩的背影不再困擾著我，而是跟隨凌晨的流星找到對的人了。我只管繼續堅持我的夢，無愧於年少的我，和我向女孩許下的誓言。

    詩一般的夜晚在流星滑向遠方時，結束了。

    我將至今譜出的這樣一首詩寫在稿紙上，名為【玫瑰酒館】。

    「欸冠羽，我也學會你的招牌曲【你的心河】了。」

    「好狡猾喔，不能學這首啦！」

    「幫我聽聽看啊！順便幫我踩踏板。」

    「等等這個姿勢要怎麼……？」

    「這樣就好，我要開始嘍。」

    「你會跌倒啦！」

    「那你抱住我。」

    「你要確定欸！」

    「你膽敢違抗我喔？小心我真的哭給你看。」

    「……我不會讓你跌倒的，我的公主。」

    「謝謝啊，鋼琴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