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包術，假如榮格63

蒸籠照片，圖片來源： https://www.dtmsimon.com/2018/01/403-18127.html

「如果德軍沒有攻入巴黎，我說不定還有機會向他多請教哩～家父雖然講究飲食，但是，直到在巴黎有機會和艾思考非耶大廚多次聊天後，」吳爾芙眼神望著地上某處，「才發現飲食有許多奇妙的地方，絕對不是只有填飽肚子那麼簡單而已。」

「好像有那麼回事；」提到吃的，澳福不禁豎起耳朵想多了解一點，「像我剛才提到的那位厲害麵包師傅，要不是遇到一位貴人帶他嘗過許多不同滋味的食物、打開他的味蕾，說不定他還是個普通的麵包師傅而已。」

「譬如說，有種可愛的甜點，喚做可麗露（cannelé），它的外皮又硬又厚，但內裡非常柔軟香甜。它起源自法國盛產葡萄酒的波爾多地區，當地用到大量的蛋白來澄清葡萄酒，這過程會剩下許多蛋黃，酒廠將它們交給修道院，由修女們處理。結果修女們在蛋黃裡摻了牛奶、糖、麵粉，倒進模子裡烘烤，就成了大受歡迎的可麗露。」吳爾芙果然對吃有一套，說起美食活靈活現、頭頭是道，榮格只能憑想像流口水，澳福則是心領神會、頻頻點頭。吳爾芙接著，「要是在別的地方，雞蛋產量不多且價格昂貴，要取得大量蛋黃更是不易，自然就不會有可麗露這種美好的甜點了。」

「嗯…有道理…」榮格發現自己對於食物話題的參與度太低，幾乎插不上話，不禁興起一股FOMO*感，「像沃夫那時在製作…蒸氣圓麵包*，它的觸感鬆鬆軟軟，和我平常吃慣硬硬的棍子麵包有很大的差別，所以我想，有沒有可能同樣是麵包，但製作的程序工法不同，也反映出不同地域或文化的特色呢？久而久之，會不會也影響這些民眾的思考方式呢？或者，這其實是交互影響，只是不容易注意到？」

「嗯…你這麼說有意思…」澳福點點頭表示認同，「梁山包子店的宋師傅在蒸饅頭時，都是一層層的蒸籠*，他說，這樣子蒸饅頭才會快又多，CP值最高；相反的，普瓦蘭在烤麵包時，一個烤爐只放兩個盤子，而且麵包與麵包之間的距離還很大，他說要給麵包成長的空間、顏色也會漂亮…」

「好好玩噢！」吳爾芙聽到這類風土民情的趣聞，興緻又更高了，「所以我說卡爾，把蒸籠和烘烤、饅頭和麵包、CP值和漂亮…這些放在你的字詞聯想裡，不曉得會有什麼影響嗎？」吳爾芙水汪汪看向榮格，剛好迎上榮格專注的眼神，後者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呼～

砰然心動，是這樣子用的嗎？

「這…問我不準吧，」榮格摀著胸口，分不清是在呈現舞台效果還是說出真心話而感到心痛，「蒸籠這玩意兒我還是第一次聽到，字詞聯想的反應時間恐怕要花上好幾秒才能回應，問我的效果不大，還不如問沃夫，畢竟他有過這兩種不同的體驗，比較好回答。」

「我…」澳福才要開口，榮格突然搶過話來，「不對不對，就算是不曉得，也可以做答；光是從字面上引發的任何想法，也都值得參考！」榮格修正自己的說法，「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走路；沒看過蒸籠，也看過蒸汽火車。蒸汽的力量連火車都能推動了，才幾個饅頭當然算不得什麼。既然是聯想，怎麼說都對，重點在於想到什麼…看來，沃夫你們中華帝國的人的確厲害的！」

榮格還是忍不住話多起來，不知是想要掩飾剛才和吳爾芙四目交錯的慌張感，還是真的對澳福說的蒸籠啟用了主動想像卡，也或者是在刷存在感，總之，要榮格開染坊真不是困難的事；要他停下來不說話才是困難。

「呀…你這麼一說，我想到強尼孔曾經說過，他在教學生時，如果提到一個四方形的例子，他已經說了其中一個角，那麼學生也要想到還有另外的三個角；如果連另外的三個角都想不到，那這樣的學生就不夠主動了。」澳福想起了這段話。

「但是，卡爾，蒸汽火車是英國人發明的，不是中華帝國的人…」

囧。

被吳爾芙打槍的榮格，一時接不上話，只能乾乾的在一旁笑著，「這我倒是沒想到。」

「說來蒸氣有這麼大的力量，我還真的聽過。當時中華帝國政府打算在某個省城興建鐵路，讓蒸汽火車取代馬匹、促進交通繁榮，沒想到當地民眾認為鋪設鐵軌會損害龍脈，破壞當地風水，因此大力反對政府興建鐵路*，沒想到這麼一搞，搞得到處民眾都在抗議興建鐵路，甚至起來革命，最後連中華帝國都不見了…」

榮格和吳爾芙澳福神色黯然，猜測他可能在思念再也見不到面的母親，便只是靜靜聽著，沒有多嘴。

「…不過，要不是因為革命軍到處反抗、家母要我趕緊離開的話，我也不會在這裡認識你們，還能夠這麼自在的聊天LDS…到底這筆帳要怎麼算，還真的是很難講…」

「…」

「欸，等等，我們怎麼聊到這裡…」澳福突然清醒回到現實。「…剛才是我講艾思考非耶大廚的風味輪，沃夫你想到一位麵包師傅受貴人幫助，然後榮格提到講到蒸汽火車，咱們仨就一路聊了下來，」吳爾芙大致回想整個過程，畢竟在對話過程中，沒有人特別留下紀錄，一切行雲流水。

「No man ever steps in the same river twice, for it's not the same river and he's not the same man.（沒有人踏入同一條河兩次，河不相同，人也不是同一人）」Heraclitus*

榮格突然有感而發，「我們的想法一直在流動改變，像流水一樣。那位古希臘哲學家是這麼想的。儘管一直在變化，但還是會留下一些東西，就像是挪威*的海岸地形，看起來都沒什麼變化，但在幾萬年之間形成這個模樣；一個人的外觀短時間內看起來都沒什麼變化，隨著時間一長，還是看得出有些地方不同…」

「…佛洛伊德先生和我一樣，都認為這些內在的東西會改變，也有不變的地方，只不過我們兩個人某些觀點的歧異太大，無法合作下去而已。」

「聽你這麼講，我倒是想起說書人的故事：很久很久以前，南海和北海兩個國王，一起去拜訪位於中央海的帝王考思（Chaos）。中央海的帝王很熱情的招待他們，南海和北海帝王很想要答謝中央海帝王，說『每個人都有七個孔穴，但考思王沒有；這樣吧，我們送他七個孔穴吧。』於是兩人一天幫考思王挖出一個孔穴，到了第七天，考思王就七孔流血，死了。」澳福不曉得哪裡冒出來的念頭，說了個故事，榮格有聽沒有懂：「什麼意思？」

風味輪。圖片來源： https://notbadcoffee.com/flavor-wheels-comparison/

吳爾芙皺著眉，「我不曉得這樣子理解對不對，但我想到食物風味輪上有個『其他』的分類，其中有一項叫做 stale，艾思考非耶大廚在告訴我時，怎麼我都無法理解。結果，你猜他怎麼教我，（榮格：怎麼教呢？）他拿了一個沒有任何標籤的罐頭給我，遞了個開罐器給我，然後還要我罩上一件大大的風衣，最後還給我一副眼罩以及棉布口罩…」

「幹嘛？他要你去搶銀行嗎？」澳福想不出這裝扮能做什麼。

「呀…」榮格似乎想到什麼，但苦無證據。想想還是算了。

「…大廚給了我那些東西後，嘴裡嘟嚷著『看到大車退三步』，自己默默的離我好幾步，喊著『你可以開罐了！我去拿麵包過來…』」

「…我好奇會有神燈精靈出來嗎？不然他幹嘛離我那麼遠！我那時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先按他指示完成裝備後，拿起開罐器，對著罐頭壓下第一刀…噗～～～～」

「然後呢？」澳福聽著吳爾芙說話，軟棉棉的音調在耳朵裡好不受用，只想再聽下去。

「…我氣到要拿起罐頭往他身上砸，有、夠、臭、的！X！」

「真的是那個嗎？」

吳爾芙點點頭。

「果然和我想的一樣！哈哈～」榮格見澳福沒有反應，對他解釋，「那種罐頭裡裝的是瑞典鹽醃鯡魚（瑞典語：surströmming）*，是世界上最臭的食物，沒有之一！」

吳爾芙說話時，對著空氣揮了揮拳頭，「大廚手上拎著一條麵包回來，『開好了嗎？搭配麵包很好吃噢～還沒開好呀？加油加油！』我笑也不是，哭也不是，拿罐頭丟他也不是，最後只好繼續將罐頭完全打開。」

「好吃嗎？」榮格賊笑著。

「嗯，滋味其實還不錯啦，但我以後不會再吃了。」

「哦，原來這就是開竅的滋味！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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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nnelé
https://zh.wikipedia.org/zh-tw/%E5%8D%A1%E7%B4%8D%E8%95%BE

*FOMO（Fear of Missing out）
https://zh.wikipedia.org/zh-tw/%E9%94%99%E5%A4%B1%E6%81%90%E6%83%A7%E7%97%87

*蒸氣圓麵包
首見於＜假如榮格3＞，即饅頭

*反對政府興建鐵路
https://www.hk01.com/藝文中國/556727/中國鐵路-清代首條鐵路營運一年即被拆-修鐵道竟引爆辛亥革命?utm_source=01webshare&utm_medium=referral&utm_campaign=native

*Heraclitus
https://en.wikipedia.org/wiki/Heraclitus

*峽灣
https://zh.wikipedia.org/zh-tw/%E5%B3%A1%E6%B9%BE

*瑞典鹽醃鯡魚
https://zh.wikipedia.org/zh-tw/%E7%91%9E%E5%85%B8%E9%B9%BD%E9%86%83%E9%AF%A1%E9%AD%9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