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製的半圓形洗手台,不知已經使用了多久,或許這間賓館建造時它便在這。它與賓館同樣曾經亮麗光潔,現今也同樣佈滿凹痕且藏汙納垢。安置在洗手台上方牆面上的大圓鏡,背後的銀塗料在歲月的流逝中逐漸氧化,鏡面上滿是大小不一的黑點,隨著蓮蓬頭沖出的熱水而升起的水氣使得鏡子蒙上一層霧氣,模糊了斑斑黑點。
她赤裸地躺在房間中央的雙人床上。其實也稱不上中央,幾坪大的房間,一部分隔作為衛浴,其餘的部分剛好安置一張床以及足夠兩人轉身的空間。她有些疲倦地闔上眼,側耳傾聽蓮蓬頭傾洩的聲音,她想像熱水點點落在她男人身上後,帶走汗水與毛髮,在發黃的磁磚上匯聚成道道水流,最後流進深不見底的排水孔中。
有一股溫熱的液體從她的陰戶流出,順著大腿滑下失去溫度,混合著她與他的氣味。於是她想起曾經有個未成形的生命,在藥效發揮後,伴隨著劇烈的腹痛,化作一灘灘溫熱的血自她的體內流出,像是每個月的來潮,但她明白這之間的差異。
她沒向任何人提起這件事,包括男人在內。
她對男人所知甚少,關於他的出生背景都只是模模糊糊地知道個大概,甚至她連在她之外男人是否還有其他女人,她也不是很清楚。既然他不說,她也不打算問,這樣也意味著在男人面前她有同等權利不述說自己。
有時她卻強烈地認為自己有義務將這件事告訴男人。走在長長的街道上,她多次想說,卻不知道該在什麼時間點開口,於是她假裝沒事,一起沉默地走著。
他們行經一間小學旁的文具店,店門口擺放著用塑膠盒裝著的蠶寶寶,他隨手拿起一盒,淡淡地說起以前自然課養蠶的事情。他說他養的蠶從沒羽化成蛾過,總是吐絲結蛹後不再有動靜,於是年幼的他便用美工刀剖開其中一個,打算一探究竟,沒想到裡面竟是空的,只有一隻肥碩如蛆、失了面目的醜物。
他像是對她說著旁事,卻又像意有所指。
當天晚上她發了夢。夢中的她站在一大片落地窗前,窗前映著屬於少女的青澀軀體,窗後是入夜後城市的星星燈火,窗中她的倒影像是漂浮在整個城市之上。
她看見倒影中自己的會陰處有一道傷口正淌著血,緩緩地沿著腿往下滑。然後那一道傷口不斷地往上爬升、擴大,湧出來的血更多更快,先是一點、兩點、三點,接著便像紅墨水滴入清水中快速擴散,最後整個城市染上血紅的色彩。
她被這奇異的影像吸引著,伸手向裂至前胸的傷口探去。起初她不感覺到痛,反而更往裡伸,像是在翻找著什麼。隨著那雙手越往腹部移動,疼痛的感覺越是強烈。(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