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寫論文寫得很撞牆,但不是寫作本身的撞牆,而是自己知道自己的心態快要崩解了的撞牆。
目前正在進行博士論文的收尾,除了必須要完成指導教授要求的publication產出之外,好像就沒有別的了。
沒錯,好像就沒有別的了。認清很多困擾是自己衍生出來的,這件事情真是無比重要。
在現在的大學裡,去了學校的學生研究室,也時常只有我一個人坐在研究室裡面對著電腦,偶爾指導教授會進來研究室露臉,講些不經意的閒聊,吃口研究室裡的點心。
博士班即將邁入第四年,前兩年都在台灣,只有透過網路與現在的指導教授聯繫,面對疫情這個不確定性超高的挑戰,沒有人知道該怎麼在這樣的情況下做研究,沒有圖書館資源、沒有高效能的電腦與網路、沒有實驗儀器的我,死裡求生,我盡量先把要修的課在網路上修完,自己一個人想辦法寫了一個實驗用的網頁。一個人從在網路上奮鬥一路又一個人到了日本,沒想到還是一個人待在實驗室裡面對著電腦。同一個lab的成員沒有人跟我做過一樣的分析,我一個人研究怎麼寫程式,把自己需要的code拼湊出來。這三年來,從無到有,我學會了怎麼一個人在什麼都沒有的情況下生出可見的東西。
但也因為這樣子的一個人,讓我自己帶著我自己陷入到了一個只有一個人的世界,可是我不喜歡這個世界,只想著要離開,只想著很無力──為什麼已經做到如此的境地了,還是沒有辦法成功的感覺,帶給自己莫大的挫敗感。
然後才知道,只是因為,我是一個人。當我開始尋求幫助丟訊息給以前的指導教授的時候,教授提醒我說,別太緊繃了,我說:「也不是很緊繃只是很無力,那麼累也不知道為了什麼。」
「因為單打獨鬥(太熟悉這種感覺了...)」他說。
坐困愁城,我試圖請教的對象不是現在的指導教授,往外尋求,也許對方更能客觀的觀照我現在的狀態。想起很久以前在念碩士班的時候認識的一位大前輩教授,很高興傳了email給他之後得到了回應。
我只是修過他的課,不是他的指導學生,也沒有定期保持聯繫,在我們約好的視訊那天,上線之後,首先我得先說明我現在的狀況。爾後教授問話很直接,「所以你的問題是什麼?」
「也不是實驗或論文做不出來,是心裡這關過不去。」
教授後來說的道理都很簡單,但是從他口中說出還是覺得很有說服力。他說,當我們一直想著要抵抗的時候,什麼事情都可以抵抗,一邊抵抗就會一邊消耗自己的能量,然後就會越來越沒辦法繼續做下去。
教授還說,最近他在美國換駕照的故事,要換駕照有超級麻煩又枯燥的行政手續,必須得跑三次DMV(車輛管理局),而且每次都得等上一整天,才能把手續辦完。但教授說,他換駕照換得很開心。因為既然已經知道必須花三天的時間辦完,那就跟別人聊天呀,看大家都怎麼處理手續呀等等,而且為了盡早排到隊,即使是下午才開始進行的手續,但他一大早天還沒亮就摸黑出門。後來一個不小心後照鏡還撞掉了,美國修車很貴,一般人可能都要發瘋了,但他還是能在這麼麻煩的情況之下,開心的跟同事吃飯。教授說,能處理的就盡量處理,剩下的就算了呀,「阿不然咧。」
過去的痛苦經驗會影響到當下的自己判斷事情的角度,未來的不確定性也會影響到當下的自己使自己更焦慮。然而過去已經過去,未來也還沒到來,能做的都做了,「阿不然是要怎樣。」我就幫教授再把這句豁達的話變得更瀟灑吧。
教授說,專注在當下,就會活得很充實,後照鏡已經撞斷了,一直不停的發牢騷也沒辦法恢復原狀,一直想著要怎麼找修車師傅要花多少錢,也只會讓自己更加的焦慮。但是每一個當下都還是要過的,所以能做的都做了之後,就好好地吃完眼前的聚餐,不是很好嗎?
另外,教授也說了,其實事情的發生本身都是很中性的。我跟教授說了我怎麼一個人把實驗做出來、把數據跑出來,以及怎麼一個人找投稿目標、完成投稿系統。我說很多事情我都是第一次做,問了教授也都沒有得到回覆,我感覺沒人理我,而我做得很累很辛苦。
如果更客觀一點看待這全部的事情,「沒人理我」,這樣的想法也許太自我中心,其實就只是「其他人都在忙他們的工作」,或者「不知道我需要什麼幫助」,從他人的角度來看,或許只是這樣而已。後來前輩教授提供了我他所整理的有關科學論文寫作的教材。然後分享他寫論文和投稿等等的工作經驗。
想想也許我真的太累了,而且也可能是帶著太多的期許、抱負以及預設立場來唸博士班。
想想當時去做公務員的時候,為什麼會很快樂呢。就是因為我當時沒有什麼特別的期許、抱負以及預設立場,當時我就只是覺得要做好分內的事情而已。該休息就休息,該上班就上班。不關我的事就不過問,規定這樣寫就這樣做。
但越是覺得自己應該要如何如何,越是覺得自己要再努力一點,再用心一點,那麼越是用力也只是越做不好而已。
所以不如就好好休息,然後有完成該做的事情,這樣就已經是盡了最大的努力了,剩下的,就不用再去想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