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大佬級教授談話過後,沉澱了自己的心情,但仍然還是帶著焦慮的考完了博士論文的初審(予備審査)口試。指導教授要我放輕鬆一點,所以我也試著重整自己的步調。
我買了一本書:《我可能錯了:森林智者的最後一堂人生課 》,這是一個瑞典人辭去了工作到泰國去出家,後來又還俗了的故事,這本書得了很多獎,我看完之後也非常推薦這本書。教授談的很多概念,摻入了許多佛教的思想,於是我想是時候看這本書了,就來看看這本書吧。
博士班之所以難念,很大的原因也許是,要想的事情太多了。
表面上看起來博士生也許是一個科學家學徒,但其實博士生必須要同時扮演非常多的角色,而所有的角色都圍繞在一個狹小的科學研究的主題之內,關於科學研究,初出茅廬的博士生還沒能透過經驗來讓自己適應工作,得不停地透過自己的邏輯思考來應付大大小小在學術界中遇到的各種難題。
要能完成研究,必須沙盤推演的事情很多,學術界裡訓練即將成為學者的博士生的方法,就是要他們問問題、讀資料、寫作、講課、做實驗等等,而為了完成一篇篇可以接受同儕審查挑戰的論文,從發想問題、做實驗到最後的成品,瑣瑣碎碎又細緻的各種關於研究的待辦事項,足以淹沒一個人。
而關於這必須不停在腦海運轉的這一切,我想就是痛苦的來源。
儘管時間自由,看似充滿了工作的彈性,但想法這種東西,一旦開始了,很難停下來,甚至很容易把自己引導到撞牆,然而,撞到牆也不足以讓想法停下,只會繼續在牆上鑽個洞,繼續再想下去,於是就這麼無窮無盡的下去之後,千千萬萬的想法、念頭,就駕馭在事實的核心之上。
呼吸──事實上真實可見的自己,只是坐在電腦前呼吸的一個人而已。
當自己的研究與生活重疊在一起,腦海中不停的盤算以及想著關於研究的種種,那麼就會一直不停地陷入,而這會是一個無窮無盡的深淵。想事情,是博士生活的全部,研究問題、實驗、論文、投影片......這許許多多的東西都是想出來的,尤其是當研究的主題具備創新性的時候,當研究室裡的學長姐學弟妹都沒有用過跟自己相似的實驗材料的時候,必須自己想出一套方法,想好怎麼做出研究來。想,變成習慣之後,關於自己的人生、過去、未來、生活中的一切,全部通通都變成「用想的」的時候,災難就會發生了。
「當我們相信自己的每個念頭時,就會變得極其脆弱,毫無防備。無論大小事,都是如此,而且,它也會讓我們的智慧大打折扣。」
正念冥想,也是幫助自己區分事實和念頭的方法之一,知道自己腦海中有那麼多的想法和念頭正在流動,但同時自己的軀體就正在這個當下呼吸著,僅此而已。
書裡面說,「我可能錯了」是一句有魔法的箴言。
念博士時最沉重的包袱,就是關於自己的研究。想了很多、讀了很多,但最後研究可能還是沒有辦法寫成一篇像樣的期刊論文時,這句「我可能錯了」是如此的可怕,如此的無法讓人真心的接受。
一個在學界裡面經驗老道的學者,倒是比較沒有如此沉重的負擔,畢竟他們具有長期的研究成果累積,一個錯了,還有其他的成果仍然在那裡。但作為一個初出茅廬的學術新人,面對長期以來辛苦努力之下榨出來的成果,讀了那麼多參考文獻,花了那麼多時間做實驗、跑分析,這可能是人生目前為止為數不多的學術成果之一,要說它錯了,這件事情該有多麼的困難!
「人都很喜歡認為自己對眼前發生的事很了解,也能準確解讀各類事件與周遭世界。覺得自己就是瞭若指掌。也自認可以決定與斷定各種現象的是非好壞。我們往往認定,生活應該按照自己的希望與計畫發展。但通常情況並非如此。不預期生活按照自己認定或感覺該有的方式發展,這是一種智慧。」
是的,博士班還有一個痛苦的壓力點在於這裡,一個實驗的設計,往往經過嚴密的控制與沙盤推演之後才會執行,但是再怎麼自認萬無一失的做了實驗,最後做出來的結果還是有可能不如預期。這種凡事都必須計畫然後等待結果的做事方法,也很容易讓人陷入焦慮之中。
所以,我想,作為一個博士生要努力的方向,並不是去規劃實驗、反覆分析,這些都是沒有盡頭的。博士生反倒應該努力學習接受所有不按照計劃發生的事情,然後理解自己的侷限,並且謙卑地看待這世界的不可控。
我想,會走入到博士班的人,多少都是蠻自律的人,而且對於自己也具有更多的企圖心,而關於研究本身的興趣,想必也是在碩士階段得到了不錯的成果。但這些卻都會成為痛苦的來源和沉重的包袱。
「沒錯。現在我的拳頭又握太緊了。我以為自己知道全世界應該是什麼樣子。當現狀不如我意時,我就僵住了。帶有『應該』這個詞的種種念頭,讓我變得委屈、沉悶和孤獨。」
企圖心與自律給了自己很多「應該」的標籤:我應該多練習英文寫作、我應該早點起床、我應該去參加這個研討會、我應該跑完這個分析、我應該學習這個新方法......帶著對於知識的渴望去探索固然是一件好事,但原先那份「渴望」的驅動力可能是沒有理由的,但久了之後,從沒有理由的去做變成「應該」去做的時候,快樂的事情將變成痛苦的事情。
「希望你在生活中能少一點握拳,多一點鬆手。少一點控制,多一些信任。少一點『我必須預先知道一切』,多一些『順其自然』」
有一天,我在路上看見了一隻毛毛蟲在葉子上,我突然想,為什麼那隻蟲知道自己要到那片葉子上呢?為什麼那隻蟲要爬呢?牠怎麼知道自己要去哪裡呢?
於是我好像明白了什麼,毛毛蟲不會經過不停地計算之後才決定哪片葉子適合爬行,不會經過計畫之後才決定要前進的路線,牠很隨機、很自然,但是牠就是發生了,而且牠也不會一直不動。
當然,連看見一隻毛毛蟲也在動頭腦的我,也可以放下這些關於毛毛蟲的想像與念頭。
鬆開拳頭,鬆開一直不停繚繞的思緒,就可以更輕鬆自由又快樂的接受這個世界,然後總會發生些什麼,總會到達某處。進入到博士班這個階段,既然已經有能力來到博士班了,也相信自己多一點吧,畢竟也已經做過碩士論文了,這個階段更重要的,反倒是多帶著開放的心態,讓自己走走看,走過了就走過了,走不過了就走不過。
所以我想,「博士」所代表的,不會是一個人有多聰明,也不會是做研究有多厲害,而是代表了這個人想通透了什麼,但同時卻又很執拗的完成了學位論文還達成了畢業標準。
我可能錯了:森林智者的最後一堂人生課
Jag kan ha fel och andra visdomar från mitt liv som buddhistmunk
作者:比約恩.納提科.林德布勞、卡洛琳.班克勒、納維德.莫迪里
(由於我買的是流動排版的電子書,所以文中摘錄的句子無法標註紙本書頁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