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改變五、要做什麼事呢？
週三
她早上要不要待在客廳幫忙弄小路呢？要不要幫忙收拾呢？這成了她的難題。前２天因為要一起出門，就和以前一樣，一起弄，一起出門。今天不用去陪了，要他們自己弄，或是她也幫忙呢？還是依著習慣，出來幫忙。順口說了一下，她今天要回診，看檢查結果。
他們出門了，她還是將慘不忍睹的餐桌和地上收拾好，擦乾淨，玩具亂丟的，大致丟到一處，自己準備出門。
坐在診間，醫生看著電腦，問她：「今天覺得怎麼樣呢？」
「好多了，差不多正常了，只要動作慢一點就不暈了。」
「看妳的檢查結果都還好，是有幾個數字有點高，也還好，還不用吃藥，可以注意一下營養和運動，不要吃太油、太鹹的，多吃蔬菜、水果，原型的食物，還要運動，只要多運動，情況會好轉的。」
「好的。」
「我還是開藥給妳，頭暈的時候再吃，不暈就不用吃。」
「好。」
「再觀察，不舒服的話再來看。」
「好。」
拿了藥出來，搭公車回家。還是有點累，先躺到床上再說。我真的沒事了，白天的時間都是我的，只是我要做什麼事呢？
想到表妹跟她說過的，表妹退休前，有前同事跟她說：「不要退休，退休很無聊，每天都坐在家裏看電視。」表妺笑笑不回答，她的工作是輪班制，對身體很不好，50歲就趕快退休了。她聽到表妹轉述的那個前同事說的話，也覺得很奇怪，一般人看到的退休人士，不都是約朋友一起爬山、唱歌、吃飯、看戲，一起出國玩嗎？怎麼會無聊呢？尤其台北市，有那麼多地方可以去，也有許多的免費課程或活動，只要想去，不會沒事做的。
她想她至少可以看書，只是不能只有看書而已，總要有些身體的活動，她只是暫時不知道要做什麼？不知道自己喜歡做什麼而已，慢慢找，總會找到的，因為現在已經不能回頭了，卸下了家事和帶孫子的重擔，日子要自己過啊！別人沒辦法幫她過的，而且最重要的是，要將身體練好。
午睡起來，可以好好寫日記，看看書，４點下去接薇薇，５點，去煮飯，煮自己吃的，要將冰箱裏她買的菜和肉慢慢煮完，之後只買自己要煮的，他們要煮的話，自己去買。吃完飯，洗好碗，等他們回來。然後呢？這個問題又來了，只要在家，總不好意思待在房間，任憑外面大呼小叫的啊！嗯！要想辧法出去，找事做。
週四
早上跟著幫忙弄小路，他們出門後，她想到要出去，要出去，要去哪裏呢？醫生說要運動，好，那就去運動，只是要做什麼運動呢？走路好了，最簡單。
準備好了，出門，下樓來，站在路邊，「要去哪裏走路呢？」不知道，往右邊？或往左邊？就這麼呆在那裏，「去學校吧！到操場看人家在做什麼運動？」
校園
走10分鐘就進入校園。先看到操場，中間的跑道有人在跑步，旁邊有人在踢足球，還有橄欖球，看起來身體很強壯的球員全身都是泥巴，這邊是籃球、排球場，羽毛球、網球的場地散布在各處，體育館旁邊有人揮桿在上高爾夫球課，還有舞弄著長棍子，不知道是什麼？
以前傍晚時分，帶著孩子經過操場時，都很羨慕人家在操場上運動，她都不能運動，不是要煮飯，就是要帶孩子，等了那麼多年，終於可以了，反而不知道要做什麼運動？沒關係，時間很多，慢慢找，慢慢看好了。
經過系館，那是她以前上課的地方，經過了系辧，在那裏工作了３年，第１年就結婚了，第２年等他拿到學位，第３年生小孩，請自己的媽媽和婆婆等人輪流撐了幾個月，等到學期結束就辭職，辭職之後，再也沒進去過，是忙著當新媽媽，照顧小生命？或是有遺憾和失落、不捨的感覺在內呢？不忍心再去看一眼自己喜愛的工作呢？她從沒想過這個問題，總認為那是理所當然的，捨不得孩子給人家帶，就自己辭職回家帶。
周圍的自然環境，工作內容，碰到的學生和老師們，都是她喜歡的，她做得很愉快，天天都快樂地來上班，沒想到那麼快就離開了，她的理想，她的抱負，她對於家庭之外職涯的憧憬呢？完全沒有嗎？應該有吧！至少曾經有過，只是被家庭和孩子蓋住，從來沒冒出頭來而已。就是曾經冒了一點芽出來，也是被她毫不考慮地，馬上掐死了。
這裏也是先生上班的地方，他每天從家裏走路來，上課或是在研究室裏，孩子小時候，幾乎每天晚上都會帶著他們到學校運動，大人只是在旁邊看著，沒想過也可以一起運動，好像運動是小孩的事，大人不用運動似的，沒有運動的習慣，這時候說要運動，根本不喜歡，不想啊！
她坐在前面的噴水池旁發呆，以前的記憶不斷地流出來，「我好像才剛剛大一進來這裏，怎麼已經過了40多年了？在這裏走了40多年。」這棟建築物的外觀，這個噴水池，旁邊的樹木和花草都跟以前一樣，但是今天看到的眼前的景像好像不真實了，「兒子出生的時候，好小好小，我都很害怕太用力的話，將他捏壞了，現在已經是中年人了。」精神恍惚起來，到底小嬰兒是真的，還是中年人是真的呢？
旁邊一群學生吵吵鬧鬧地經過，吵醒了她，她才想到，好像累了，回家吧！本來想到體育館裏面看看，校園走了那麼一大圈，累了，回家，下次再看吧！
走著走著，肚子有點餓了，經過自助餐店，看到枱子上菜很多，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還不到12點，人不多，「午餐就外面吃，不要煮了。」進去後，站在餐盒餐盤的櫃子前想，要在這裏吃，或是帶回家吃呢？一時不能決定，看到那一大桶湯是她想喝的，帶回家麻煩，那就在這裏吃好了，改拿餐盤，去挑菜。
回家之後，習慣性地走到廚房，打開冰箱，拿了那瓶她煮的洛神花苶出來，倒了一杯，拿瓶子時，覺得瓶子底部有點黏在冰箱門的架子上，看了一下，喔！髒髒的，就拿了溼抹布，將那些醬油、油醋醬等的瓶罐拿起來，冰箱門３層的置物架擦乾淨，而且動作迅速，大概擦一下，這幾年，做事都很迅速，無法仔細，因為時間是零碎和有限的。
擦完了，將瓶罐放回去，關上冰箱門，拿了那杯洛神茶到餐桌上坐下來，慢慢喝，想到，今天的午餐不用洗菜、煮菜，也不用洗碗、洗鍋子，真的比較輕鬆耶！其實有時候可以外面吃，不用堅持每餐都自己煮啊！讓自己輕鬆，省下的時間可以做點別的事，至少享受舒服的時光也不錯啊！「舒服」，對，舒服，她從來沒想過要讓自己舒服，除了省錢，講究健康、營養、衛生之外，從來沒想過要用讓自己舒服的方式做事、過日子，舒服和愉快是別人在做的，不是她，為什麼這樣呢？她為什麼不能舒服呢？想到這點，又是震驚的一項。
廚房
喝完後，將杯子拿到廚房，洗乾淨，將水槽旁邊的滴水盤上面的盤子、鍋子等放回原位，看到有她習慣用的盤子和碗，還有媳婦用的，是媳婦帶回來的比較新的盤子，停下手來用力地想，媳婦都用她自己的盤子嗎？不用她常用的這幾個？每天都在收，為什麼今天才發現呢？這些盤子擺在一起，真的，顯得她常用的比較舊，新的比較白，比較漂亮，有的是從結婚時用到現在，其他的也有十多年的歷史了，怎麼能跟「新的」比呢？
打開櫃門，看看裏面的盤子、大小碗公等，她常用的放在比較上面，比較前面，新的擺比較下面，因為不常用，就不會疊到上面來，還有放比較後面的，有幾個用了很久很久，真的很舊了，反正她不煮大家的飯，以後也用不到了，還要繼續放在這裏嗎？等一等，先去睡覺，再想想吧！
躺在床上，還沒睡著時，想到，有一次媳婦的朋友來家裏，她跟朋友說：「廚房是我婆婆的，是她在煮的。」媳婦笑笑地說，其他人聽了也沒什麼特別的反應，有一個人說：「真好，不用煮飯。」她自己當時聽到也不覺得什麼，今天想來，不對耶！一直是她在煮飯的，廚房的擺設也依照她的意思，東西放哪裏？要怎麼用？都是她的規則，在這個家裏這些好像都是理所當然的，沒人質疑過，或是有人說了，她沒聽懂呢？
曾經媳婦說：「媽，這裏有新的盤子，可以拿去用。」
她說：「那麼漂亮，捨不得用啦！舊盤子還好好的，新的收起來，等客人來時再用。」
媳婦笑了出來：「不會有客人來的，客人來都外面吃，那這些盤子就沒機會用了。」是喔！她也不在意，繼續用她原來的，媳婦偶而下廚，或是拿盤子出來裝東西時，用她拿回來的那些新的。她這才想到，媳婦結婚也好幾年了，小孩都這麼大了，廚房卻不是「媳婦的」，好像她「霸佔住了」似的，想到這裏，冷汗冒了出來。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我要慢慢退出來，將廚房和這個家讓給媳婦就是了。」她一再跟自己這麼說。
睡醒之後，她又到廚房，打開櫃門，將那幾個很舊的盤子拿下來，只留了２個比較小的，她自己會用到的。還有２個很大的碗公，根本沒用過，現在湯都直接將鍋子拿到桌上去，這是怎麼來的呢？媽媽給的，媽媽的年代湯是裝在碗公裏的，因為那時候鍋子都黑黑的，醜醜的，後來有比較漂亮的鍋子可以直接上桌，還有，用瓦斯爐煮，各種鍋子，包括小的不繡鋼鍋都不會燒黑，直接上桌。碗公要繼續放在櫃子裏佔位置嗎？不，拿下來。
她拿了一個新的垃圾袋，將那幾個盤子和大碗公，放進袋子裏，打開烘碗機，有２個碗，是結婚的時候買的第一批的，摔破到剩下２個，放在後面，很少用，拿出來，丟到垃圾袋裏，還有幾雙很舊的，不一樣的筷子，一併丟。
後面有幾個先生以前泡茶的小茶壼，從來沒有人去動它，還要繼續放著嗎？先拿下來，下面的櫃子裏放湯鍋的，明明有幾個連著紙箱都還裝著的新鍋子擠在角落裏，卻一直用舊的，先拿２個出來，其他的再慢慢想，這是不繡鋼的，可以回收，另外拿個塑膠袋裝。
她將這２個袋子先拿到自己的房間，放在角落，看著它，其實盤子和鍋子都是結婚的時候買的，原生家庭的原則是，東西沒壞就繼續用，是愛物惜物沒錯，但是用了四十幾年了，也很愛護了，很發揮它的作用了，對了，換一個說法，它已經服務那麼久了，應該退休、休息了，別讓它「永遠」做下去，跟她自己一樣，要休息了，想到這裏更加堅定她丟東西的決心，今天先收這幾個，之後再慢慢找，慢慢丟，不要再放在櫃子裏佔地方了，有新的等著要用。
將上、下的櫃子稍微調整一下位置，嗯！覺得空一點了，清爽多了。
說到請客，是多久以前的事情呢？以前長輩來一定要自己煮，外面買也沒那麼方便，而且會被說沒誠意、浪費錢。還有，先生的朋友和家人來，當然將最漂亮的盤子拿出來用，還有還有，先生的學生，每個學期都會請學生吃飯，導生，小班級人數少的課，學期末都會請他們來吃飯，他們都說好吃，讚美她的手藝，她也是煮得出請客菜的人，怎麼薇薇說不好吃呢？兒子說小孩子的口味不一樣，或許是，而且她現在煮菜都很匆忙，不能像以前一樣慢慢煮，都煮比較簡單、快速的，或許沒那麼好吃也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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