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延聊電影｜《自戀男神》｜我與我們的溶解：《自戀男神》打破自造的神話｜桃園電影節

2023/10/10閱讀時間約 3 分鐘

納西瑟斯的希臘神話貫穿了《自戀男神》整部作品，中文片名「自戀」正是取自該典故。電影開場就聚焦在迷戀自身的老者山崎，他望著水中的倒影而無法自拔，在黑暗中他沒有半點動作，對應了現實中他熱衷於「繩縛」這項性癖，總是讓男人將自己綑綁束縛住，在他身上施予重重的打擊，藉此才能讓他孤身的靈魂留在岸上，不至於落水而溺斃。作為一名「老納西瑟斯」(英文片名)，山崎先生也抗拒著自己的「衰老」，才會鄙視路旁那位拾荒老人，事實上，那就是幻想中的另一個自己。這彷彿置身夢境的景象恰巧映照出山崎的內心世界，惡夢中的他不慎沉入水中急需他人前來拯救，願意跳下水對他伸手的人正是青年時的自己，對應到現實則是25歲的性工作者李歐，李歐的出現成了他癌末瀕死前的最後一道光，照亮了他回望過去的路途，李歐更是成了山崎老師創作新繪本的繆思。

東海林毅導演在片中有意識地展現了「兩個不同世代男同志的價值觀差異」，在兩位主角身上添上了鏡像的創傷，造就了這對老少配相容的可能性。山崎先生作為舊時代同志的代表，被軍人父親的恐同陰影所籠罩，父親否定了兒子愛畫畫的天賦，少年山崎才「不得不」上場練習棒球，只為了傳承父親的衣缽，因此，儘管他打出了一手好球，依然痛恨這項運動。山崎先生曾逃家離開過父親，與幾位密友在鐵皮屋裡共度美好的多人時光，直到父親生重病將死，他才「不得不」拋下當時的戀人阿幹，而這份對前男友的虧欠也促成了這趟公路之旅，也解釋了最終山崎先生拿球棒要砸獎杯的氣憤舉動，幸好與導演真實人生經歷相反的是，他在戲中透過角色放下了對父親的怨恨。

李歐則能當作是新時代男同志的代表，他遵從身體的慾望成為性工作者，在大馬路上頻頻散發魅力來吸引顧客，即使有男友，他依然從事這項職業，因為他懼怕與男友變成「家人」的關係，其原因來自於兒時因欠債而自殺的父親，加上與母親從小到大相處並不和睦，他無法理解男友想要登記成為法定伴侶的想法，因為「家人」對他來說並不重要，他寧可一直與男友維持「戀人」關係。至於山崎的出現竟意外填補了生父的缺席，李歐才願意回報，答應幫助山崎先生找尋前男友，並在過程中理解了家人的意義，兩人有著「不得不拯救彼此」的關係，既是父子也有著性愛，兩人最後算是不歡而散嗎？我想，兩人都在這趟過程找到自己未來的答案了。

《自戀男神》將男同志的苦痛轉化成為新階段生命的喜悅，我認為它是這個世代的男同志必需觀看的優秀作品，正如導演在電影映後座談所言：「肉體足以代表一個人的歷史，更是男同性戀的生命史。」因此他才會在片中擺入「年老與年輕」畫面如此衝突的男性胴體，呈現如簑衣蟲「變換外衣」的過程，明白了簑衣蟲（主角們）的內心，都是擺盪在風中，美麗而孤獨的模樣。「建立在愛之下的真摯關係」片中特別強調了「伴侶制」的重要性，凸顯法律應當給予所有性少數這份保障，同時也會有族群內的人拒絕戴上彩虹徽章成為法定的戀人，我相當佩服這樣的編排，任何性戀都有「接受與拒絕」的權利。此外，片中也提到了「領養」與「收養」等議題，就像山崎先生欲收養李歐為養子能夠留給他遺產，李歐的伴侶則想要像異性戀家庭一樣擁有小孩，這都是亞洲社會同志族群想爭取的美好未來。片中最讓我驚豔的則是片中繪本裡的兩個故事，帶出了角色個人的生命成長，強大也足具啟發性，讓我無法忘懷的是山崎先生化身成那隻公雞，在櫻花間舞蹈完成了除去陰影的儀式，對著李歐赤裸相對，他將死已然透明的靈魂，也能夠乘著陽光折射出動人的虹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