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子兵法之邏輯
孫子兵法之邏輯所謂「兵法」,即是「用兵之法」,說白話就是「用軍策略」——使用軍隊的策略、使用軍隊打贏戰爭的方法。「兵」即軍隊、「法」即策略。此「法」與五事之「法」無關。大家經常把「戰略」等同於「策略」,但是,前者是指『戰爭策略』,後者在本質上是指『方法』。Strategy在中譯兩者皆可,當然是錯誤的;應當用「策略」為正。應謹記《孫子兵法》是論「用兵」而不是論「兵」。孫子所論,是否過於狹窄、不如《戰爭論》廣泛?此想大錯特錯。《戰爭論》就是太過龐雜,才遲遲無法完成、以至於克勞塞維茨都自覺只有第一篇第一章是完成的、其他是尚未形成的草稿、必會引起無窮的誤解。無論將十三篇與何者比較,都是精簡的。就說那第一篇第一章,真是得有相當的熱情,才能一字一句地閱讀。不然,很快就會昏昏欲睡。不是說內容不佳、亦非所能評論,而是太學術了,有種摸不著邊際之感。作文,應當「小題大作」。孫子緊抓這個原則,而將十三篇的內容聚焦於「用兵」、不涉及其他層次與面向—連相關的軍事技術都一筆帶過。可以說,孫子的四大「用兵之法」,以現代話語說,就是戰略的根本原則。唐太宗李世民曰:「觀諸兵書,無出孫武。」明代茅元儀曰:「前孫子者,孫子不遺;後孫子者,不能遺孫子。」即是因為《孫子兵法》是「根本之論」。
「謀攻」的重點是「不戰而勝」。本文依據朔雪寒的《孫子兵法論正》一書之考證,不用通行本的「不戰而屈人之兵」——不搭調又拗口,卻是可謂孫子兵法名言中的名言;當改採「不戰而勝」——與「百戰百勝」既對稱又順辭。「作戰」的重點是「兵貴速、不貴久」。「因糧於敵」只是降低我方的糧食成本,不是用來以戰養戰。如果將重點畫在這兒,將可能誤導自己、使自己以為能夠憑藉「因糧於敵」而玩戰爭遊戲。「五變」的重點是,「通於五變之利」。表面上有利,仔細想想,大大不可,這時當然應該違反常識而行。故而孫子說「雜於利害」,別傻傻地跟著感覺走。「軍爭」的重點是,「以迂為直;故迂其途,而誘之以利,後人發,先人至」。只迂迴,還不夠,更要「誘之以利」,否則如何做到「後人發,先人至」?說白話就是,要讓敵人一時看不見我、還要暫時轉移敵人的注意力到他處,這樣我才能搶先。孫子的用兵思想,以「謀」為先、用「變」於後;「速」從「迂」、「迂」推「速」。這與現代人的思想,有很大的不同。孫子之後以及現代的軍事學者專家們,都不會如彼寫一部軍事戰爭的書、不會如彼那樣明確地只論「用兵之法」、不會如孫子那樣明確地提出「伐謀、有所不、貴速、迂直」為根本用軍策略(或現代人喜用的戰略)。看看後世所論,都將重點放置於「形、勢、實虛」。後人必然地要先論一論政治與戰爭、戰爭與經濟、戰爭的目的、戰爭的性質、戰爭的方式…,篇幅還挺長、距離後頭的行軍與打仗沒十章也要八章。甚至,「戰爭」這一詞,都不會只涉及「行軍打仗」這一種形式,必然要包含國際政治的合縱連橫、經濟貿易的餓其體膚與空乏其身。5279字的十三篇,其實能包含以上那些題目。國際政治的合縱連橫,孫子以「伐交」為言。經濟貿易的餓其體膚與空乏其身,孫子以「貴速」為言。「伐交」即是以盟友為助,無論是早先已歃血、或是因眼前的需要而為盟,其中的合縱連橫是明確的。「貴速」自然是為了減少費用支出,這是直接目的;間接目的當然是不給敵對集團對我施展餓其體膚與空乏其身。派軍隊去打仗,是用最後手段,當然不會是去開派對。第一個想法,必然是獲勝。如果不勝、甚至是輸了,下場如何?所以,用了最後手段,就必須獲勝。此時,已經沒有空間可以談論戰爭的性質、目的等等崇高的理想,擊退敵人、打倒敵人、保全自己,就是唯一的思考。日本侵華那情況是已遭侵門踏戶,豈容低聲下氣?而蔣介石卻懼戰。另一方面,卻勇於國共內戰!更何況,日軍並無絕對優勢,因其所戰範圍太廣,正是「備多力分」,中國其實毫無理由不戰!仔細體會十三篇,孫子從未表達大國必勝、小國必敗,或強者必勝、弱者必敗;他甚至沒有說錢不夠一定輸。他主張的是,了解雙方的情況(尤其是自己的)、用己之長、打敵之弱;謀略為上。淮陰侯韓信的井陘關戰役,也是師老兵疲、也有烏合之眾,如何「破趙會食」?值得研究。孫子應當是以「道、天、地、將、法」為「中心」,發展出「校之以計」、「乃為之勢」兩個「基本點」。再以這兩個「基本點」,產生「謀攻、作戰、五變、軍爭」四個貫串的「用兵之法」。其餘八篇,則從「用兵之法」延伸而論,完善了整個思想體系。「謀攻」以「形」、「勢」為用。「五變」以「地形」、「九地」為用。「作戰」以「實虛」、「用間」為用。「軍爭」以「行軍」、「火攻」為用。用,即是實戰操作。而孫子將「道、天、地、將、法」——除了「計」篇的重點說明,按其他十二篇的性質,分論於該十二篇,使得全體十三篇的兵法,向「中」看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