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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生上流之一個都不留│薩特本 Saltburn (2023)

更新於 發佈於 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本篇影論重點:
西方版的<寄生上流>?
本片與<天才雷普利>的相似性?
莊園/英文片名Saltburn的聯想?
男主角Oliver因愛生恨?
蛾、大宅、花園迷宮的符號意義?

 

他可能看過<天才雷普利 The Talented Mr. Ripley>,原著,當然還有翻拍的電影,他太想知道派翠西亞·海史密斯(Patricia Highsmith)筆下的這個角色如果形象化會長得怎麼樣?麥特·戴蒙(Matt Damon)?或許吧,顏值說不上怎麼讓人過目不忘,但仔細著裝似乎還算人模人樣─他討厭這一點,因為他怎麼偽裝都顯得牽強,然而他更討厭的是電影中的雷普利被敘事保護的那副無辜樣,彷彿一切都是命運的錯,只是想要被看見、被愛的雷普利這才被動地走上這條不歸路。

不,他的命運是自己創造的,就算上天讓他投胎在平凡健全的家庭裡、就算他並不缺愛,也不肯輕易滿足,他要的完整、他要的愛不是那種互相取暖、自我內耗的,他是比雷普利更為強大的一號人物,他不只天才,他贏過雷普利的還包括對慾望誠實,所以他的受害者們才能被完美地欺騙。

縱然,他們也不是從一開始就是他的受害者。他回想道:「我跟他並沒有相愛,我知道每個人都這樣認為,但這不是事實,我曾愛過他,這是肯定的,沒有人不愛Felix,那就是問題所在,每個人都愛他、都想接近他,這讓他疲憊不堪,人們就是不肯放過他…每個人都想極力討好他,那真難堪,說實話,我想這就是他為什麼這麼喜歡我的原因,我保護了他、我對他很忠誠、我懂他,我愛過他,但我跟他相愛嗎?…」正當他要回答自己的這個疑問句時,這個屬於他的故事便切入了戲劇性的開場─用歌德字體書寫的紅色片名<Saltburn>,什麼都不用多說,這個莊園名就說明了一切。

一樣,還是海史密斯的另一部作品<鹽的代價The Price Of Salt>(他還沒能看到2015年改編成的電影<因為愛你 Carol>),是啊,那是一部描寫保守年代一名人妻與年輕女孩的戀情;她們覺醒的同性愛使得人生開始有了滋味,只是所謂的愛不該是人人都值得擁有、正如每個家庭中必然存有鹽那樣天經地義而微不足道?然而如此不被社會認同的愛情得要付上多少代價?他為小說兩名女子感到遺憾,也忍不住注意到自己和Felix與她們的相似性與相異性,於是他在聽到Felix老家莊園的名稱時有一種戰慄,或許也早就預示了事情最終的走向,悖德的幸福必然是沈重的,但那些代價他全然不屑一顧,salt burn,就像一把火一樣吞噬掉所有道德善惡的糾葛與因果報應的恐嚇,他追求他想要追求的、毀滅他想毀滅的,不過是拿回這個世界欠他的,何來代價之有?

「…沒有人不愛Felix,那就是問題所在…」這句自白是一切的轉折點,重要的不是他是否愛Felix或是對方是否報之以愛,而是他有多恨自己的愛竟和眾人一樣、他恨所有的人都活得太容易。他從來就討厭平庸、討厭從眾,就和他討厭被歸類為「怪胎」一樣,他不相信自己真正屬於哪個分類,他只屬於他自己,倘若他的愛只會將他降格成平凡,他情願讓這樣的愛成為過去式,那完完全全與Felix無關,縱然Felix擁有他唯一想擁抱的體魄、唯一想交換的溫存,他也無法忍受自己淪為一個求愛的可憐蟲,「…但我跟他相愛嗎?…」他透過死亡讓Felix不能開口,所有愛與不愛都成為單方面說詞,沒有一個謊言不出自他對自己的誠實,他甘願犧牲自己的愛遠比那些擁有一切的人還要揮霍,於是他吸吮Felix自瀆後的洗澡水、拜倒在Venetia生理期的石柳裙下、在床上征服與之對立的Farleigh,他何以為恥?他以慾望還擊慾望,那是生存,那是拒絕坐以待斃!

當雷普利還在浴缸邊試探迪克的心向、還需要自我欺騙「我們之間有些什麼」,他卻是在浴缸邊操控Venetia自殘、早已把謊言說成了真相。對他而言無關性別、無關身分,那也只不過是種自剖的手段,是那些裝模作樣的人們弄假成真:對美病態地迷戀、以為善良是種施捨、自以為是的道德潔癖,那些人活在自己堆砌的城堡裡,他完全看清,因為他已不再是原先那個面對厚重大門會感到猶疑、在數不勝數的典藏中迷路的鄉巴佬,這個莊園,就像是<鬼店>裡的「全景飯店」,終究要讓人陷入自做自受的瘋狂,而他,最終在那個著名的花園迷宮裡一反弱勢,主動出擊獵殺他瞄準已久的獵物。

是啊,他就像驅光的蛾,從外而內吸乾了大宅象徵的虛幻美好,他脫下書獃子的醜陋圍巾、脫下不襯身分的訂製西服、脫下為他舉辦的變裝派對卻無人在乎他扮演誰的一身裝扮,他赤裸、光溜溜、一絲不掛在這座巍峨的空殼裡肆無忌憚的舞蹈,甚至還要剝奪受害者安息的可能,要他們死不瞑目的目睹他如何毫無羞恥、毫無悔意、毫無眷戀地褻瀆他們曾信仰的一切。這,是屬於他的完全勝利。

 

同場加映:

生活讓我們成為空的容器<X物語>

如何分辨你不是克隆人<無邊泳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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