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什麼樣的真理、什麼樣的誠實、什麼樣的堅強、
什麼樣的溫柔,都無法治癒那哀傷。
我們只能走過那哀傷,才能脫離哀傷,
從其中學到些什麼,而所學到的這什麼,
對於下一個預期不到的哀傷來臨時,
仍然也毫不能派上用場。_村上春樹
這段時間發現自己好像啪地分成了兩個,
一個部分的自己早就從無法復原的狀態中預測了這件事情的來臨,
而另外一個部分的自己,只想蜷曲在地板上哭泣。
親友來靈堂上香時,都對我們露出了「比我想的要好」的放鬆的表情,
但我暗自想著,你們原本以為會看到什麼呢?缺手斷腳的我嗎?
一個的我依然保有著一種尖刻的幽默感,
經常覺得接下來要處理跟面對的處境荒謬地使人發笑,
在誦經時笑,親友來上香時笑,聽聞祭詞時笑,
而另外一個我仍然在倒地嚎叫,
我在這段日子裡一直跟K與姊姊重複的是,
我心臟好痛,原來真的會心痛如絞,
連作夢我都提醒自己,不要忘記媽媽死了,
數次我從夢裡驚醒,因為感覺差點就要忘記,
我只差沒有重複背誦「死了死了死了死了」
因為更害怕忘記,那一瞬間又得面對失去。
再來我陷入了俗氣的痛悔,
一一檢討我表現得實在不夠好,
不管是我愛的方式,或著接受她愛我的方式,
我不如我想像的成熟跟理解,
我以為終會發生的和解,已經沒有以後。
同時間,我又有種奇異的感受,
感覺到很輕、輕到腳步虛浮,好似飄起來的感覺,
過了一陣子我才發現,原來失去一個人,
會讓自己感到與世界的重力改變,
好像這個地球已經留不住自己,
並沒有想死,也沒有想活,
這些都太過積極了,
只有浮在夾縫吸吐喘息。
有時候會滿意於旁人的若無其事,
但又會惱怒於他人的舉重若輕,
而我先前可不是也一樣嗎?
我甚至養成了一個匪夷所思的習慣,
看見社會新聞的標題,看見文章裡的哀悼,
當文字中沒有清晰的數字時,甚至會抽出計算機來算計,
出生年-死亡年,當長過母親的生年,
我就減少了我的哀憫,短了,我就添一點,
這樣的加加減減,好似砝碼,在我的失去找一點平衡,
直到我再度發現,比較真的對痛苦毫無意義。
逐漸能開始聽見同樣的身分的聲音,
也產生了難以描述的連結,
就像漂浮版塊短暫獲得連結。
同時對死亡想像從恐懼到解放,
慶幸的是我們終會踏上一樣的路程,
但有時又會被想念僵的動彈不得,
無怪很需要修行。
而有時、有時我也會想起,痛苦都是源自於愛,
始終寧願選擇有愛的失落,那證明了愛的深刻跟影響
只是有時你會被留下來承受,有時候換對方,無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