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自主權還給性與生命本身-會寫入影史的大膽巨作《可憐的東西》觀影心得(有雷)

2024/03/02閱讀時間約 18 分鐘

會知道《可憐的東西》這部電影,是在我看《家有喜事》時的預告片,被大螢幕震撼,腦中自動歸類在「有興趣」。

在《坂本龍一:OPUS》過年場的最後一天,我發現真善美有兩張電影票優惠,一度想下午看《坂本龍一:OPUS》,晚上看《可憐的東西》。但由於我前一天出門累到爆炸,所以選擇攤在床上。

然後在社群、網路上看到好多《可憐的東西》的好評,更有人說出這部談了很多性別議題,我整個好奇心飆到破表(?)。選擇鼓起勇氣約也有興趣的友人,要不要去看電影?

一場視覺與聽覺,還有腦袋重新更新的饗宴。

才2月,卻覺得今年很難有片談性別可以超越《可憐的東西》在我心中的地位。

我遲遲不敢動筆,總覺得電影的驚豔和腦中的想法無法用文字輕易表達出來。縱使把想講的東西都用了紙筆寫下,總覺得還是會毀了一切,不知道怎麼寫、怎麼分類,算了管它的,就來吧。這不就是貝拉的冒險精神嗎?




貝拉在一早醒來下意識的伸展中,藉由棉被與下體的摩擦發現了自慰的舒服。他開始嘗試把各種食物塞下去看看(?),「我發現了快樂,貝拉要分享。」迫不及待要傳播這份快樂。

許多人在很小的時候和貝拉一樣,無意間發現了「摩擦」的快感,在不知道性為何物的年紀,嘗試各種方法獲得更舒服的體驗。陰蒂與陰莖是性的符號,但它們也只是一個器官。

前陣子我一直在想,既然身體的快感與舒服,開關不一定全然在陰部。老實說,我覺得掏耳是一個很像性行為的活動,手拿工具挑逗耳壁神經達到快感,本質很相似,只差不會分泌體液不會懷孕,掏耳真是安全的愉悅(?)(沒有,也是有一定風險的,只是不會製造生命)。

以前掏耳是閨房情趣,如今掏耳成為現代人放鬆的方式,愉悅搬上檯面了。當然掏耳的歷史也難以逃離情色,如今也是。不禁讓人疑惑為什麼舒服總讓人聯想到情色,痛苦可以坦露在光天化日下,舒服卻必須關上門窗來享受。

面對發現新世界後迫不及待分享給全世界的貝拉,邁斯說:「不能在別人面前自瀆,這是無禮的行為。」

性和禮的關係在貝拉腦中奠下了基礎。


遇見了嚮往一夜激情的鄧肯,原本巴巴要將貝拉許配給邁斯,為把他留在家中。卻意識到「他有自己的意志。」,女性出走。

很喜歡貝拉明確於自己的選擇,邁斯適合結婚,鄧肯適合冒險。

在豪情的鄧肯身上得到了身體上的愉悅。

貝拉選擇和鄧肯走的原因,我想第一是在性上他使他感到舒服,第二是他能帶他探索世界。

在貝拉腦中尚未建築(或是從未建築)「一對一的忠誠」的概念,於是他四處做愛,探索身體,並且明白和鄧肯的暫時關係,他終究會回到家裡。

當時的貝拉和邁斯都相信兩人會重逢,而上帝和鄧肯則認為貝拉的出走代表沒有回頭的私奔。

這也呼應我覺得上帝和鄧肯代表了父權中的父親以及丈夫,一個製造了貝拉,視為他的作品。一個帶走了貝拉,認為他會死心塌地於自己。

然而貝拉的腦中沒有父權的概念(當時或一直),出走在他眼中不是「離別」而是「再見」。

擁有冒險家的天賦,好吃的食物就一直吃,舒服的行為就一直做,交聊得來的朋友,擺脫不健康的關係。

瑪莎和哈利成了貝拉的走向學術的啟蒙,雖然有些可惜的是電影還是選擇讓生理男性來扮演更加關鍵的角色。

那個開放式關係不成熟的鄧肯,原本打算「玩膩就丟」,卻成了「被玩被丟」的對象。然而我相信這個概念仍是框架中的認為,貝拉本意並非如此。

只是站在這個物化的框架中,我們看見的是貝拉作為生理女性反將一軍的成功。說不爽快是騙人的,雖然我們不該這麼認為。

鄧肯明明是「情夫」,卻結構中扮演「原配」的角色,當然也是阿菲的另一個版本。一再一再「忍受」貝拉擺脫自己的束縛,自己去探險、與別人做愛、交朋友、讀書、送錢給窮人,最後壓倒他的是貝拉賣淫。

「這是一個女人最下賤的行為!」


再次反轉性別,在窘境中是生理女性的貝拉想辦法、賺錢、給錢來「養」鄧肯。

這邊我想回頭談一個沒有談到但我很喜歡的場景/涵義,跳舞名場面。

貝拉一個人隨著音樂起舞,他的步伐創新大膽放肆,沒有跟著大家的腳步。但鄧肯卻硬是加入舞步中,要貝拉配合他,雖然到頭來變成他在配合貝拉。

貝拉是自由的靈魂,與其說突破,不如說他根本無視、不屑一顧男性支配的父權體系。


回到貝拉的性工作啟蒙,雖然是誤打誤撞的開始,但後來貝拉決定做下去的原因,是「我需要錢,也需要性。」

因為性在社會中代表女人的貞操這個符號不存在於貝拉的腦中,自然對他來說,性工作不是踐踏也不可恥。

不過在這個性工作的創造是為了造福男人的社會,他還是看見了其中的謬誤。

「為什麼不是女人來選擇?那麼兩方都能更加快樂。」

「你說童年,我說笑話。」

嘗試使性產業不只是性,不是你上我然後你舒服完就走,我還要對你說好極了。而是我們有所連結。


第一次嘗試性工作後貝拉的心得是,好想笑但不能笑,因為對男性的性能力有所比較,才發現鄧肯的優秀。「這讓我更愛你。」


靠著自己所賺的錢開始上學,接觸社會主義。當鄧肯挽回不成大「罵」:「你們是妓女!」 貝拉回應:「我們是自己的生產力。」

雖然弔詭的是那個經典問題,女性是否必須靠美色/出賣身體才能顛覆男性?覺得電影不是巧合,而是有意探討這個問題。


除了異性間性的性,電影讓我覺得加分的還有女性間的情慾,但缺點是著墨太少。

史威利夫人從咬耳垂到進攻下體的「情不自禁」,雖然是(上位者)在侵犯貝拉,但從史威利夫人到圖瓦內特這個性關係的進展,也隱含了史威利作為貝拉女性間性關係的啟蒙意味。貝拉和圖瓦內特原是引領/關心的同事關係,到一同研讀社會主義的同學、知己,到有了身體接觸的親密關係。

電影前半段我才覺得很可惜,電影雖然有意將女性的性搬上檯面,卻止步於異性戀關係,但當然我們也得了解如果貝拉是一名異性戀者,那這沒有不對。但電影讓貝拉的性傾向走出二元,私心覺得很加分。

電影的潛台詞或許存在,因為貝拉沒有社會性別的觀念,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自然的,因為史威利夫人的行為也使他發現女性間也能互相愉悅,在異性戀霸權的世界發現菜單還有背面。可以解釋為什麼電影從異性戀開始,因為社會上以異性戀主流,貝拉若非同性戀者,那麼從異性戀開始就只是一個「社會形塑的進程」。為什麼沒有著墨貝拉發現女性間可以相戀做愛的反應,因為一切如此自然,知道原來可以這樣(自然上),遇見對的人,何須多言。

但貝拉和圖瓦內特的關係,在結局上是美滿的,中間很大的空缺還是覺得很可惜沒能多交代一些。


接下來我想以性來聊聊「有禮的世界」。

邁斯建築了貝拉性(或者只是自慰)不能在公開場合做的禮儀。鄧肯以「有禮的世界會害了你」說服了貝拉和他出走。

也不難理解鄧肯這句話的原意不是「真心話」而是「誘拐」。對於男性而言,買春可以,對於女性而言,賣淫不行。男性可以自封「性愛男神」,女性的性愉悅卻被靜音,或者只是男人的性對象/實驗品,就是個男性中心的雙標社會。

在餐桌名場面上,貝拉又是金句連發。其他人隱喻的聊性,貝拉卻一語點破,大肆講起和鄧肯的性事。公開言性是不禮貌的事情?還是女性言性是沒規矩的事?所以隱喻就可以?

再來是貝拉在家中就有的習慣,「既然令人作嘔為何要留在嘴裡?」

把食物吐出來違反禮儀?還是表示不喜歡沒有禮貌?

我認為這句話是雙關,不只是不喜歡的食物,還有對面說話無聊的人,為什麼我必須待在這裡?

同時也暗喻了貝拉作為自主的女性,面對不健康的關係、不喜歡的人,為什麼我得留在你身邊?但對於愛情關係其實貝拉沒有猶豫,也沒有被社會框住不能離開的認知,總是說走就走。

老實說我認為這段的隱喻其實帶有更明顯的性意味,除了戀愛關係外還有性關係。

我們被有禮的社會束縛,以至於難以說出實話。

於是要忍受不喜歡的事物,女性要假高潮。一個沒有經過禮教沖洗的靈魂,試問社會,既然令人作嘔為何要留在嘴裡?所以違心的禮貌,比誠實的殘忍更好?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敏感,貝拉說:「那個女人講話有夠無聊」強調女性的身份抨擊,還是讓我覺得電影在小細節處理上沒有逃離潛在的厭女思想。


在鄧肯試圖控制住貝拉的時候,哈利也對貝拉說了「有禮的世界會害了你」。理性的哈利帶貝拉看見人性的殘忍。「今天如果角色對調,我們也會做一樣的事。」

總覺得貝拉在亞歷山卓看見的一切對他有所改變,有強迫長大、社會化的意味。後來的貝拉確實也逃離不了社會化。


關於禮貌還有一處值得談的名場面,是貝拉面對陌生男子的眨眼,「基於禮貌」的眨回去。

兩個思考是,禮貌到底是什麼?為什麼不能眨回去?

禮貌是父權的禮貌。眨眼已經被符號化成為「我對你有意思」的動作,貝拉,你是個有鄧肯的人,怎麼可以在你的男人面前回應別的男人的示好?

至少鄧肯有做到「不打女人的紳士」,所以打對貝拉示出好感的男人們。

也算很誠實?因為讓男人感到被威脅的從來不是女人的背叛,而是哪個男人使女人背叛。啊反正,一定有人背叛。忽視女性的自主是,沒有人背叛,我只是有我的選擇。背叛是什麼?和別人走是背叛?我為什麼選擇他而不是你,其中的原因包括我比較喜歡誰、我和誰不合、為什麼喜歡、為什麼不合,選擇從心是背叛?但憎恨是一切化簡為,你搶走了我的擁有物。

不只是女性被物化,在所謂忠誠的關係中,大家都被物化了。因為嫉妒是,你搶走了我的東西。忽視「東西」作為一個人的自主選擇。


於是我們看見了貝拉的自主權。

鄧肯與普林夫人大喊妓女,是因為貝拉出賣自己的身體以獲取金錢。卻忽視他的選擇,是探索世界、渴望性愉悅,當然不可否認性工作在男性中心的時代也包括了血淚。

性產業不入流的原因,是性被否定了?還是女人被強迫?我們該解決的是什麼?性不能販賣?還是性不被物化?還是看見性產業中最關鍵的,因為性關係總有「被支配」的「受者」,這種支配不只是進行性行為的角色,也是社會中的角色。就像性別不只是生理器官,也是你該/能做什麼的評判。性的本質被符號化了,受者真實的受到支配。

把自主權還給性別、性行為、性工作。


讀了許多書籍、社會化的貝拉,因為圖瓦內特的知識傳播(?我真的快沒詞用了),發現了自己身體的秘密。「我這次回來,也帶著質疑。」

在得知真相後質問哥德溫「我是你的作品?」,看見費莉西蒂後嘲諷「又一個?」

貝拉選擇原諒哥德溫,卻表示他仍然憤怒。

但選擇自殺是維多利亞的自主權,如果貝拉的本質是嬰兒,那他存不存在他的自主權?

我相信《可憐的東西》其實涉及了哲學思考,或說其實這世界本該是哲學思考,只是我們總想簡化它而使它變得二元分明。

只是我想如哥德溫意識到貝拉有自己的意志而放他出走,還有他說費莉西蒂自己學會用槌子敲東西,他都明白人(甚至生物)的不可操控,把自主權還給生命本身。


重逢邁斯後,貝拉好奇邁斯不介意自己投入性工作,

「女人賣淫是否威脅到男人的自尊?鄧肯發現我賣淫後很崩潰。」

邁斯回道:「那是你的身體,你有權自由運用。」

在邁斯的思考中已經打破女人是「他所屬的男人的所有物」的觀念。

雖然邁斯說他嫉妒別人男人和貝拉在一起,某部分還是回到了忠誠物化的框架中,但下一句「我不介意外人對你的道德中傷。」卻點出了一個女人賣淫威脅到男人的除了「所有物被剝奪」,還有女人的行為影響到「他所屬的男人」的名聲。

雖然邁斯是告訴貝拉不要在別人面前自慰、反對他和鄧肯出走的人(雖然他的理由是鄧肯是個花心渣男),卻也有拒絕女性自己選擇的保護意味。

但重逢後的邁斯還是很令人欣賞的。認同了貝拉的自主性,甚至在婚禮現場支持貝拉和阿菲走。


冒險家。貝拉選擇和上輩子的丈夫阿菲走的原因不是因為愛和眷戀。「我對你沒有印象。」而是因為好奇的自己的前世。

於是來了,那個在父權光譜極端的男人。

「我會考慮原諒你賣淫和害死我們的孩子。」

《可憐的東西》真的放好多好多的性別議題,這裡談到了女性的墮胎權。

也許是以往提到墮胎權的例子多是女性在不合意下被迫懷孕,如果電影中至少(當然不一定)阿菲和維多利亞是合意懷孕,那麼維多利亞(以死亡主動/被哥德溫復活而被迫)墮胎是他自己的權利,還是必須與阿菲合意?

貝拉問維多利亞自殺的原因,阿菲稱「你不喜歡這個孩子」。雖然無從得知真相,但孩子在維多利亞身上,他能在身體上的感受決定他喜歡與否,孩子到底是誰的?還是孩子有他自己本身的自主權?

當阿菲認知到貝拉的「放蕩」,決定閹割貝拉。陰蒂之於貝拉/女性的重要是,(必須先免責聲明我不清楚,而且這有個體差別)陰蒂是女性相對「外顯」的性器官,是「更能夠」(?)(自己)得到性愉悅的地方。因為貝拉的自慰啟蒙,我也相信陰蒂(比起陰道)對於貝拉有更加深厚的感情。


閹割在這裡就不只是閹割器官了,也不只是閹割愉悅,更是閹割快樂。甚至在阿菲的「安份說」中,是閹割女性的自由。

才讓貝拉有誓死捍衛自己的陰蒂的決心。「我新的腦袋和舊的陰蒂都要留下。」


這是貝拉第一次被關進家中體驗到父權恐怖,也明白維多利亞選擇以死解脫的原因是阿菲的控制。

阿菲的職業是軍人,以打仗和領土對貝拉做比喻,貝拉卻說「我不是你的領土。」

我認為電影以阿菲的將軍身份與思想,也是有意諷刺/抨擊軍權。軍權是父權的產物,陽剛氣質、控制、征服,無疑。

不禁思考,所謂愛國與國家認同,有沒有可能到頭來只是父權式的控制與所屬慾而已。

把自主性還給女性,還給你所謂領土下真實的,人民。

阿菲的父權恐怖,控制與閹割是更具體與典型的用厭女來執行父權統治。


「那是別人的故事。」貝拉在倫理上的位置雖然錯亂(母親、女兒?),但他的新腦袋使他成為一個新生命。所以新的決定權在於腦袋?如果站在人文上思考,貝拉已經不是維多利亞,因為他有自己的新意志,帶領他前往過的新冒險,這是貝拉的人生,這是新的生命。


終於我們要講結局了。

《可憐的東西》用一些「很新」的想法重新定義人與電影。也許是如此對它的標準自然放高了,會覺得有些可惜,發展與結局最終還是回到了一個有所打破卻仍然既定的模式。

先說突破。不只是結局,綜觀整部電影,我覺得《可憐的東西》有意傳達對開放式關係的認同。

貝拉以未社會化的自由靈魂面對世界,隱喻了在一對一忠誠關係中的束縛。

結局沒有再次舉辦婚禮,但貝拉、圖瓦內特、邁斯一同生活(當然還有費莉西蒂、普林、阿菲?),三人的關係沒有明確定義。但前情貝拉因為邁斯對自己的認同,選擇和他進入婚姻。而在巴黎,圖瓦內特和貝拉的關係不只是朋友,更超越到性伴侶、知己的親密關係。

雖然圖瓦內特在結局出現的很突兀,就說女同志關係真的著墨太少QQ。但電影交代了圖瓦內特與貝拉的美好結局,在關係/女性/電影本質上都是很加分的。


電影結局選擇不重辦婚禮,也不交代清楚三人的關係,也有打破「以一對一/婚姻為終點的美滿」,我覺得是非常好的收尾。


再來談未能踏出的既定。

綜觀整部電影,貝拉在冒險中自我認同的過程,還是成走向了社會化。雖然貝拉無視與打破所謂的父權社會,但值得思考的是父權社會不只是人們以為「壞」的那面,也包含了你我如今視為「正常」的種種運作。讀書以增進自己、學會擅用語言與肢體,如何說話、如何走路、如何有禮,這些社會化雖然可能不能全部怪給父權,但我們看似「好/正常」的世界,甚至我們認為「好/正常」的標準,是真的唯一正解嗎?

鄧肯曾在船上對貝拉說,讀書長知識的他變得不那麼可愛了。雖然是男人對於女人獲取知識/主動以逃離被支配的恐懼。但我們也可以問,為什麼貝拉要成功,必須倚賴知識/金錢,甚至是統治?

電影的最後,貝拉和圖瓦內特坐在椅子上,而邁斯站著,有顛覆性別權力的意味,但也可以問,為什麼女人要反轉權力才算成功?為什麼我們喜歡女人反轉權力?權力本身已經被父權化了。

或許正因如此才會說塔爾是複製父權的生理女性。(塔爾來客串一下)


那個在地上爬的將軍。

友人一句:「然後就可以開別人的腦袋。」讓我反思了《可憐的東西》的結局終究還是複製了「壞人受到報應」的美滿。不是美滿不好,而是為什麼美滿總是壞人受傷?貝拉救阿菲的時候,覺得再次敬佩於他別於常人的思考,但最後阿菲變成了羊。

但我也想不通還有什麼辦法讓電影走向美滿結局,除非是動用老梗,阿菲被拯救後感動決定重新做人。但這很明顯是剝奪了他的自主性,因為有這麼簡單就好了,人性是複雜的。是啊,《可憐的東西》這麼重自主性的一部電影,不可能走這種老梗!

要美滿,想想阿菲以後都能快樂的吃草不用在患得患失,也是,還算幸福?


貝拉的結局是他決定要成為一名醫生,正在準備解剖學考試。這裡有一個我一直沒有談到的,在孩子與實驗品之間。哥德溫因為同為醫生的父親拿他做實驗,使得他毀容、無法製造胃液、性功能障礙。當邁斯問哥德溫對費莉西蒂是不是太殘忍的時候,哥德溫說如果父親曾經對他仁慈就沒有醫學上的突破。呼應貝拉所說的作品,孩子不是父母的作品、擁有物,就更非實驗品,然而在學界突破與家庭之愛間,這卻是可以抉擇的問題?

然後哥德溫也成了醫生,實驗品變成了女兒。然而貝拉也變成了醫生。不禁讓人覺得有點「循環的恐怖」意味。


最後,是原本以為沒什麼,但因為大家都在講所以我越想有什麼的「嬰兒的生理性別」。

一開始沒有特別覺得意外不提及嬰兒生理性別的原因,是因為其實我們慣於嬰兒無性別(像英語上甚至嬰兒是它),或是他還沒發展出性別。

但或許,貝拉都可以變成貝拉了(腦袋的發展),是不是代表嬰兒也早已發展出性別特徵?


但不論如何,哥德溫把它放到一個成年女性的身體中。於是在這個女性軀殼中,貝拉也成了女性。

我越想越有什麼的原因在於,電影這個巧思點明性別終究是被社會化的。

這個嬰兒有自己的生理性別,但到了女性的身體中,他因應這個女性身體在社會上的樣子,活成了女性的樣子。(我是指打扮與認同,事實上貝拉並沒有安於女性的社會性別。)


雖然現實社會中的跨性別也有「生錯/裝錯」的說法,我認同每個人的個別認同。只是我想我更支持性別是後天的,生理性別只是器官,但認同本身是後天影響的。

打破了將性別本質化的傳統思考,細思不提及嬰兒的生理性別,還是很突破的。


看完電影,我對友人說,我好羨慕貝拉可以自由自在的活著。雖然最後他體驗到了殘忍,以及社會化,但他仍舊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不顧忌他人想法的活著。


我無從得知自己從嬰兒到一開始的認同過程,卻好羨慕貝拉那個看似瘋癲但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的過程。

期許這個世界可以更加「大膽、放肆、瘋狂」,只要不危害社會?但我之前也說,這是一個一定會有人受傷的世界。

很喜歡《可憐的東西》這麼大膽的談性別,更是刷新腦袋重新定義了世界。

在技術的部分,電影中從黑白到彩色,像是貝拉從無知到大放異彩的過程。使用很多廣角鏡頭,我想這個鏡頭語言有種窺視的感受。

在美術造型和音樂上也不用多說,很符合主題的「新」。

我想說,《可憐的東西》在每個層面上都是值得被寫進影史(我是說真的是電影系教科書的那種程度)的作品。

值得跪下,即使我們也能問為什麼必須用跪下這種有點踐踏自尊的方式去表示對一個人事物的敬佩,還有為什麼跪下只是一個動作卻成了自尊落地的符號。這其實是很父權的。


我們試圖顛覆父權,卻用著他們的語言,這條路很長,可能要好幾世甚至人類滅亡也清不完遺毒。

選擇你想做的事情吧,只要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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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可憐的東西(Poor Things)(2023)

觀影日期:2024年2月24日

寫於2024年3月2日,第一篇寫於方格子的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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