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分歧，難再同謀。|《霸王別姬》之五：蝶衣與小樓的理想與現實

【《霸王別姬》電影心得之五：小樓×蝶衣=現實×理想「道分歧，難再同謀。」】

用MBTI的打開段小樓和程蝶衣，今天不要感情用事！

不知道小石頭是怎麼進戲班的，只知道他從小能力過人，雖然出風頭的性格也惹來了不少處罰。 而小豆子是因為母親的妓女身份，無法再單獨養大孩子，而把小豆子塞進戲班讓他獨立自強。 小豆子也不是沒有天份，但我認為他肯定比小石頭下了更大的苦心。最難過的是跨性別的認同，演旦角這一關。 明明快被罰死了，只不過是詞語的調換，小豆子就偏偏都背成「我本是男兒郎」，到最後我不知道這是一種處罰引起的因為害怕緊張的失常，還是強迫式的偏執。

小石頭給小豆子的勸告是，「你就當自己是個女的」，似乎印證了小豆子不只是單純的背錯，更是性別認同上的「不適/不習慣/不甘心」。直到小石頭激動到用煙斗戳豆子的喉嚨，戳出了血，確實就是性侵的象徵，用當時社會以男女二分、異性戀本位的角度看，一個男性被插入似乎代表著變成女性的角色（因為被公認的異性戀性行為是女性為受者），血就像女性的初夜，回過神，背對了。就那麼一步，把性別跨過去以後就成角了。 第二次，被張公公性侵以後，小豆子決意收養棄嬰，似乎也是一種因女性認同而生的母性。當然，我不認為女性/母職認同甚至和作為受者有絕對的關係，但電影給我的感覺是想表達這些關係。 但與其說蝶衣的認同是女性，我更認為蝶衣的認同是虞姬。 把自己變成角色，把人生演成戲，那是小樓說的「瘋魔」。但蝶衣是個偏執的人，一旦找到了自己所相信的價值觀和事物，就難以捨棄。 他只有這條路，半推半就，和小樓在一起也只有這條路。

程蝶衣是理想主義者，但他的理想是被環境建構出來的，只是他不能接受改變，沒辦法跟著時代向前。 INFJ/INFP/ENFJ 說實話也沒那麼覺得蝶衣是INFJ（就是說本INFJ和身旁的INFJ好像沒有那麼偏執，反倒更在意他人的想法。）蝶衣更像是再自由一點的INFP，或是在電影後半部變成守護京戲的領導者ENFJ。

蝶衣一直以來都給我一種不怕死的感覺，也或許是心已死，活著也沒意思。 他的愛人、京劇、價值觀比生命還要重要，到了文化大革命，他批鬥的也不是背叛自己的段小樓，而是介入他們的菊仙。菊仙的妓女身份，好像成為一種蝶衣出身的威脅，是母親早已缺席卻形影不離的身影。 蝶衣的價值是真誠，妓院對他而言似乎就是一個充滿虛華謊言的地方，但小樓和菊仙卻證明了真情的存在。也或許是蝶衣是個真誠以待的人，才相信小樓是真的愛著菊仙，也相信菊仙曾經承諾自己會離開是真心的。就像相信小樓從小到大的感情一樣，覺得這個世界是誠實的，但為什麼誠實被反噬了？ 真誠敵不過命運，蝶衣是那種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性格，是相信事情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只要是自己下的決定就不會後悔。 但小樓確實屬於，再怎麼有膽識也終究害怕強者，願意跟著命運流轉，寧願卑屈也要保全生命的人。

ESTP/ESFP 段小樓是一個活在當下、關注眼前的現實主義者。小石頭在戲班有師傅的監管，成角不一定是感動和使命感，更多的可能是那就是被訂好的目標，只有這麼做才能成就自己，比起蝶衣是情感傾向，小樓更為利益傾向。 所以就算小樓真的愛著蝶衣，也明白不可為之，終於和師弟一起成了角，但唱戲是走一步算一步，但程蝶衣說的一輩子，是真的一輩子。 菊仙要小樓不唱戲，和自己過安穩的生活。小樓原先的反應是背叛京劇和師傅，自己的成就全來自於京戲，脫去霸王的身份，自己似乎變得一文不值。但這種感覺和蝶衣對虞姬的執著不同，蝶衣對虞姬是共情與相融，但小樓的「霸王」是一個身份的符號。 就像小時候玩的娃娃，衣服是被貼/覆蓋上去的，沒有真的穿上，背面是裸身的。

當「霸王」的身份變成一種威脅以後，小樓可以脫去。小樓是跟著時代走的，尤其在嚐過被威脅的滋味後。我認為當時蝶衣不顧一切為日本人唱戲救小樓，一是因為是小樓，二是感受到日本人對京戲的欣賞，蝶衣一直執著於青木的賞識。 但當時的小樓卻覺得非常沒面子，蝶衣是拖著自己丟了中國人/京戲的臉。因此小樓最後可以大喊蝶衣是漢奸，但在蝶衣眼中國族的力量沒有那麼強大。或許小樓也沒有，只是順著潮流，沒有選擇的成為革命同志。 戲可以貶低，人可以背叛，霸王可以下台，劍也可以丟。但不是小樓無情或背古，生命在眼前是至上的，我也不認為這有什麼好批評的，卻是人只要活著，就還有機會，不能感情用事，才能夠做出「明智」的判斷。 感性的霸王是逗弄大家歡樂的表演者，但理性的霸王是為前途著想的分析家。

小樓和蝶衣的價值觀不同，只不過因為在天時地利人和的時候交會，因而能夠一同走一段路。但終究，當現實改變，注重現實的人就會跟著改變，此時小樓和蝶衣的搭戲從人人叫好的霸王虞姬到菊仙眼中的報應。 蝶衣的彆扭是世道襯托出來的，就像小樓的無情是蝶衣的感情用事凸顯出來的。 當交會的點錯身以後，道不同，也難再同謀了。

但我不認為小樓是極度注重現實的人，《霸王別姬》中的S排行，是那坤/小四>菊仙>小樓。 因為改朝換代後，最難以接受袁四爺被斃的是小樓，對身旁的人下不了手，刺殺的同時也反傷自己，崩潰的也是自己的身心。 就像S人絕對不是現實/不做夢的人，只不過是N人的襯托使得S的現實感明顯而已。 所謂的壞和好，是不是也是彼此相對出來的。

「人縱有萬般能耐，終究敵不過天命。」

我認為套在四個人的身上都合適。蝶衣的能耐是堅持，所以他註定得被更靈活的人所傷，縱使是無心的，對他而言都是重擊）。小樓的能耐是逞英雄，但在更大的強者之下，霸王也不過是戲服。菊仙的能耐是敢愛敢衝，但面對把愛置於生命之下的人，他的不敢恨變成了束縛自己的繩索。小四的能耐是察言觀色以隨時變動，但他敵不過自己內心真知的渴望，其實只是嫉妒。

世上每個人的道都不見得相同，再有愛與情感的攪和，人就更複雜了。

菊仙的MBTI好像有點太難了。

註：MBTI初研究者（不是學術的研究），請多包涵，同時我認為各個人格都是特色，並沒有優劣之分。

電影：《霸王別姬》(Farewell My Concubine)(1993)

2018，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