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無中的珍珠

虛無中的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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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的冬日與同時間的雲南、清邁非常不同,像是兩個世界。2024年1月底,台灣中部剛掃過一場寒流,數日陽光不見,陰天密佈,寒風吹襲,引人身心懶散,也容易喚出回憶。


從回憶的角度來看,蕭瑟卻詩意。


我在一個週末的下午寫下這些文字。前陣子遭遇病疾,兩週後方得痊癒,精神卻沒有跟著回復,緩緩地落在後頭。在不見陽光的冬日裡,我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工作、項目、娛樂、閱讀、播客等。某日忽然想到,『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難道不是憂鬱症的徵兆嗎?


但我還不至於厭世,若要找一個更精準的詞,也許是『虛無』。那種感受是,做什麼都沒什麼差別,得到的欣喜或興奮只會像火花一樣閃過,那為什麼要做呢?閱讀的文字、看到的影像與聽到的聲音,很多似乎都沒真正進入到認知中,只是拂過我,然後迅速地消失。


有個問題時常漂盪在思緒間:人生活在世間上的意義是什麼?


我依舊喜歡著自己的項目,也繼續努力推動進度,學習各種該學的知識。只是最近的感受是——我與這個自己一手創造,理應是最親密的項目之間,隔著一片虛無。我必須比以前花更多的力氣去推開那層虛無,才能落腳到現實裡。以前沒有這層虛無,不用想也不用推,我就去做了,因為不去做這些,那我真的沒事做。


不過,以前不停地行動去填充空虛的狀態,難道是更加健康的嗎?


也許感到虛無的狀態終將無可避免。我不可能對同一件事一直感到熱血沸騰,充斥意義感。工作不可能,自己的作品也許也只有霎時的存在意義。就算是行之多年的閱讀與寫作,也逃不開偶爾的迷惘。只是隱隱約約地知道,我應該寫得更多一些,就像我現在在做的一樣。寫作是我與內在還有外在的一種連結方式。寫作將我表述出來,將人生中珍貴而獨特的瞬間保存下來,將虛無落實出來。


例如,當我覺得什麼都不想做的時候——如最近——我還是能讀一些文字、思考,然後寫下一些東西。我正在構思第二個項目,更偏內容導向,也更私人。我想結合自己的人生故事去述說,也許是每則15-20分鐘的音頻,彼此相關聯,述說一段旅程,一段年輕時的旅程。可能寫尼泊爾,斯里蘭卡,北北印或雲南。是的,那些我深深愛著的地方。


現在的我,離35歲只剩下不到半年的時間。35歲,聽起來跟年輕再也扯不上邊了,雖然我知道我的心智、價值觀與生活常識依舊頗為幼稚,但以各種客觀的標準來看,我不再『年輕』。在生活上我持續體驗成熟與資歷的好處,例如享有一份帶著經驗紅利不需太多費心的遠程工作; 在人際應對上,我知道該怎麼表現並維持關係; 我知道自己喜歡什麼,在行什麼,並避免繼續扎根在弱點上。


經驗是一把經年累月磨礪出來的銳利的刀,能以最小的力道切開生活的荊棘。


然而,經驗往往來自年歲的增長。時光流逝中,我的感官不再敏銳,情緒不再奔揚,我永遠無法再復刻那些年輕的記憶。


我想還好有那些記憶,在年輕時累積下來的紅利可以一路陪伴至我的暮年。那些張狂、尷尬、青澀、歡喜又痛苦的旅途與時刻:大學的美國交換年、徹夜開車從北卡一路到紐約與尼加拉瓜瀑布、山上露營、加拿大洛磯山脈,芝加哥/佛羅里達/舊金山/洛杉磯/波特蘭的漫遊,在沒有智慧型手機的年代。


還有第一次的背包獨旅40天,新加坡、尼泊爾、泰國曼谷 - 素可泰 - 清邁 - 美紅頌。斯里蘭卡、尼泊爾、暹粒志工、西班牙留學、南美洲之旅。北北印、紐西蘭。再到遠程工作,與雲南相遇,搬去大理旅居、寮國/清邁/巴厘島,西班牙/葡萄牙舊地重遊,至到現在的清邁旅居......。


留在記憶中鮮明如斯又引我驕傲懷念的,有那麼多如珍珠般的瞬間。我想繼續表達它們,因為它們使人生變成了閃閃發亮的存在,並且永遠留在我的記憶裡,成為永恆的寶藏。


將這些珍珠般的記憶寫下,無論是自我保存,抑或傳遞出去,都行。有時僅僅是寫下來,就很美了。


 (2024年1月寫於台灣,3月修改於清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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