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0/2013
冰雪聖稜
這神聖的稜線啊,誰能真正地完成這大霸尖山至雪山的縱走,戴上勝利的榮冠,述說首次完成縱走的真與美!
在登山夢想的道路上,我走的好久好久。
攀登聖稜線是我最初登山的原動力之一。
一篇篇聖稜線攀登的紀錄,一張張聖稜線的相片。
吸引著初開始登山的我。
在skype上和朋友討論著行程時,我們設想著種種可能發生的狀況。
但總仍有些懸而未決的事項,而無法預先得知答案。
朋友豪邁的說,反正又不是沒撤退過!
是啊!
除了一同登山外,我們對撤退的理念相同。
而計劃也只是讓行程能安全的進行的一種手段而已。
但計劃永遠是趕不上變化的。
原本計劃著六天五夜順著四秀由桃山開始,經過品田,接上聖稜線,到雪山主峰再下翠池,最後由369山莊回到登山口。
但出發前兩天幫朋友處理的一個案子,在一團線路中,找出線頭來。
直到把事情安排好,也為了這件事,修改了行程。
又回到最初所討論的三天兩夜的O聖。
出發的前一天晚上,心裏沒來由的焦慮著。
老婆跟我說話,我也不回答。
緊張,恐懼,興奮,食慾不振,混雜著的心情。
在看了品田斷崖及素密達斷崖的影片,我承認我有點緊張。
坐在書桌前,仔細的研讀別隊走的時間,距離,水源,每個需要注意的細節,那裏有陡坡,下攀,乾溝,森林,甚至於細到斷崖上的踩點在那,而那個斷崖又沒有踩點需要別注意的。
出發前的下午,坐在書房,讓自己靜下心來,洋洋灑灑的將要注意的事項,寫了一張A4紙。
又再紙上寫上了
Nothing Gonna Stop Us Now!
聖稜線,我"又"來了!
重裝登上三叉營地時,就覺得不大對勁,體力沒有完全的恢復。
三天前才完成陽明山大縱走,十小時的行程,走來順利但也耗去了不少體力。
我想信肌肉有記憶性,這段上坡路,會喚醒肌肉的記憶,讓我們順利的完成這次的縱走。
今晚山屋住了滿滿的山友,凌晨三點十分,我們靜悄悄的起床。
背起了重裝,走入冰凍的空氣中,在日出前,我們登上品田山的山頂。
找著下品斷的路同時,看著斷崖下點點白雪,心裏躊躇著,可以通過嗎?
一番討論後,我們決定繼續向前,如果情況不對就撤退。
由品田山北側下切後,立刻就接上了品田斷崖的第一段。
幾乎沒有考慮的,我們背著重裝就向下攀登了。
在通過品田斷崖第一段時,褲子皮帶斷了,褲子有點向下掉,但在向下攀爬的過程中,那來的手還可以拉褲子,所以緊接著當然是~褲子破掉了。
事後想想,雖然好笑,但也真的就這樣通過了品田斷崖的三段。
三段斷崖我們都直接揹著重裝下攀。
在那個當下心裏其實沒有任何的恐懼。
品田斷崖第三段通過時,我們坐在斷崖下,我和朋友相視而笑,臉上都出現了笑容。心想著,最困難的兩個斷崖,已經完成一個了。
暫時放下了大背包,我也總算可以把褲子給拉好了。
原本以為接下來都會好走的,只要再通過素密達斷崖就好了。
但我想我永遠不會忘記,接下來的路程。
在冰雪地裏,一步步的向前挪動,而山徑邊就是深谷。
費力攀登上布秀蘭山後又完全的下切回去,完全的摧毀了我們的意志。
再順著布秀蘭山腳下的稜線走到素密達山腳前。
仰望著素密達山頭,心想著這那裏有路啊,多希望山徑不是眼前的這條陡坡。
在明白沒有別條路可以攀爬後,再用誇張的角度向上攀登直到素密達山頂。
回來後試著想要回想起這段整個過程,卻無法串連起來。
我知道,這段路上整個全放空了,只專心在自己的腳步上,沒有心思去想其他的。雙手雙腳上有著無數的傷口,在冰雪岩石中,掙扎著攀爬通過時,早已不會感覺到疼痛了。
這段路上才是真正的危險。
直到回家後,才發覺雙腿上岩石的擦傷,兩手上被小檗針刺傷是我通過聖稜的證據。
坐在素密達山頂,聖稜的風光一覽無遺。
大霸尖山的稜脈沿續著,在布秀蘭山在右到素密達山,再往雪北直到雪山主峰。
由品田山過來,我們像是在急駛的跑車中,一個向左180度的甩尾到素密達山。
我們望著雪北的方向,路該繼續了。
帶著全身緊崩的肌肉與神經,站起身來,鼓起勇氣,接著就是素密達三段斷崖。
深深的吸了口氣,開始向下攀爬第一段下切的斷崖。
在下到素斷第一段斷崖底部時,緊接在要立刻向斷崖的左側橫渡。
在我放開左手緊握的確保繩要轉換到橫渡的確保繩時,突然整個左手抽筋,
瞬間左手手掌無法控制的縮成一團。
我站穩了身體,再把身體儘量的貼進了山壁。
感覺到自己因抽筋而緊握的左手,可能還要好一陣子才會打開。
另一手還在作確保,也不能去處理抽筋的左手。
確定了安全後,我整個人貼在斷崖上大笑,笑自己這個進退兩難的處境。
我想到湯姆克魯斯在不可能的任務中,化身為帥氣的伊森杭特。
攀岩在山壁上,還可以停留欣賞風景。
而我同樣的停留在斷崖上,卻是褲子破了,而左手手掌因抽筋而緊握著。
朋友在上頭問我怎麼了?
我說左手抽筋,在等它打開來,不抽了我再下去。
不知道等了多久,等待的同時,想想這樣也不是辦法,只好先用左手臂勾住確保繩,再空出右手來,慢慢的拉直左手掌。
感覺到左手恢復了後,趕緊向左橫渡,再向下通過第三段斷崖。
第三段斷崖的最下方,沒有踩點,左看右看,就差一步的距離,怎麼樣就是下不去。
最後我兩手捉著繩,將全身的重量放在已經沒有力氣的手上,向下垂降下去。
這幾十公分的距離,可能花不到一秒吧,但內心中不知經過了多久。
手上的重量轉到雙腳上,我終於再腳踏實地了。
朋友在下第三段斷崖時,最後一個沒腳點的地方,也因力氣放盡而向後跌坐了下來。
坐在一旁的我捉著他,然後我們一臉驚恐的對望著。
我們終於完成了兩個斷崖,原本應該高興的,但大自然的力量考驗著我們,
我想別說什麼征服自己了,在大自然的面前,我還不配提起征服二字,即便是征服自己。
在那個當下我明白,面對大自然,我所擁有的只剩下敬畏的心情了。
進入森林後,不到二十分鐘,我們就找到了這個寂靜的小屋,素密達山屋。
我們考慮著素密達山屋沒水,加上認為時間還早。
一點鐘,我們離開素密達山屋,向著雪北山屋出發。
我們開始走上稜線上,在瘦稜上,左右兩邊都是深谷,背著重裝,站在稜線上,強風吹來時,人會不自主的晃動。
天地之間,我竟然是這麼的渺小。
沿著稜線向前走去時,路在巨石右方轉折過去,只能單腳先過去,但踩上的岩石面結冰,伸長了腳試了一下,是止不住的滑。
看著下方垂直的山壁,我不敢通過,這一步踩不過去的。
再向著左方找路,而左方沒有手點,只能雙手抱著大石頭,身體一半懸空在外,再帶著下半身向著左邊一步跨過去。
當生命可以被用來計算時,竟然只是一步之間的距離。
往雪北的方向,是一段又一段的上昇與下切。
溪溝像是斷崖般長距離的下切,再一山比一山還高的走向雪山北峰。
體力,意志力,甚至連生命力都一點點消去。
夕陽終於消失在厚厚的雲層中,風也越來越強。
狂風中,我們終於登上雪北的叉路口。
天色已暗,摸黑在雪北的叉路上找著往雪北山屋的路跡。
在凜冽如刀的風中。
那個傳說中在森林裏,像是童話故事般的山屋,只藏身在一片漆黑中。
我們在一片石坡中,迷失了方向。
一陣的探索後,終於在向下延伸的山脈上找到了正確的路跡。
走進森林中,在一片黑暗中仍發亮的雪白山徑上,看到了雪北山屋屋頂閃爍的紅色指示燈。
雪北山屋前的門口,我緊握著朋友的手,我們終於作到了!
今天揹了重裝,整整走了十四個小時。
在雪北山屋的夜晚,回想起這天的一切。
在這段路上
聖稜線是怎麼樣把我的意志消磨怠盡。
又怎麼教導我用最快的時間內再重新建立起來。
我重新審視自己登山的能力,以及該加強訓練的題目。
在聖稜線,我感謝了好幾次老天,給了我們一個穩定的天氣。
那天晚上我作了夢,夢中的我又面對著懸崖而驚醒過來。
我沒有拍太多的相片,雖然聖稜的風景真的很美。
只是,再美的風景,都不值得拿生命去換。
四天的行程,我們三天要走完,所以下品斷開始,我就將相機收進背包裏了。
聖稜線上一左一右一中是三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回到雪山登山口時,
兩個男人,帶著一身的疲憊和不聽使喚的雙腿及雙手,在月光下擁抱。
我們終於平安的回來。
我真的好開心,遇到每一個人,每件事都讓我開心。
因為我知道,
活著,真好!
這神聖的稜線啊!
我終於真正地完成這品田山至雪山的縱走,戴上勝利的榮冠,述說首次完成縱走的真與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