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解衝突
在實人的運動英文課,有點類似體制內的體育課,也是在小時候的記憶中同學最容易吵起來甚至打架的一堂課,而在實人也是。
今天其中一個環節是,讓孩子排隊兩兩投球比賽,先進球的人贏,另一個人則出局,這剛好包含了孩子最容易起衝突的兩大場合,排隊跟比賽。果不其然,在課程中段,出現了孩子憤怒爭吵的聲音,阿聿對著阿宇大喊:「你騙人!」,阿宇接著回:「我沒有!」,我這時站在兩人中間,他們看似並不想多靠近對方一公分,我便讓他們保持原有的距離,兩人雖然語氣憤怒,但或許因為我介入的時間早,看起來還沒有人是在失控狀態,都還保有理性,因此在簡單的緩和雙方情緒後,我腦中浮現前幾週觀摩的所有衝突調解場合,試圖揣摩出適合自己的樣子,我對兩人說:「現在我要一次聽一個人說,阿聿你先說你覺得阿宇哪裡騙人。」阿聿漲紅著臉說:「阿宇騙人說他排在阿智前面,他明明就排在她後面!」看著阿宇真的排在阿智前面,我頭轉向阿宇,問說:「那你是騙人嗎?還是你是不小心排錯了?」阿宇回答:「不小心排錯的。」我頭還沒轉向阿聿,阿聿便激動地回答:「哪有!我都跟他說了,他還繼續排在阿智前面!」我再轉頭看向阿宇問:「是這樣嗎?」(這句跟Lulu老師學的,連眼神都學過來:))他回答:「我一開始是看錯,但我後來還想再投球,所以就繼續排在阿智前面...」這時阿宇眼神帶有些慚愧,飄離與我的對視,接者我說:「阿宇,那你剛剛跟我說你是不小心排錯有一部分是騙人的嗎。」,阿宇說:「對。」,這時我腦中突然湧現一些想法,過去的我,可能會接著就「說謊」這個行為加以討論,但我想起小品老師說的,要讓孩子自己想辦法解決自己的問題,另外加上過去幾週,我的發現之一是實人的孩子都很勇於追求良善,於是我立刻改變習慣的說詞說道:「那你覺得,下次遇到類似今天發現自己不小心排錯順序的狀況,你會怎麼做呢?」阿宇回答:「我一發現自己排錯,我就會說出來,然後排回正確的位置。」在這之後,我也記得要肯定阿宇勇於認錯並懂得改進的亮點了。
看著一場小小的衝突被化解,且過程沒有任何教條式的道德勒索(我過去會一直讓自己避免這樣的行為,但有時不小心還是會以這樣的方式做結尾...),我又再次帶著滿滿的成就感,繼續觀察著每一位學生。
關心v.s質疑
下午的寫作課,寶師開場沒多久,見班上氣氛有些許懶散,就預評了學生下午第一節課最容易想睡覺的狀況。然而,沒過多久,我就看見阿宜苦撐著快闔上的眼皮,最終受不了,站起來去廁所洗臉,這是我這幾個禮拜看見她第3-4次在課堂上快睡著了,於是我在下課的時候便叫住阿宜,問她:「為什麼你這幾個禮拜常常會上課想要睡覺啊?」接者問:「是前一天太晚睡覺嗎?」,我當時是根據過去的經驗,先拋出我的問題,看孩子反應後接著猜想他可能的答案(因為孩子經常一時也不知道自己的問題出在哪裡,所以給他幾個選項選擇最接近的,再來慢慢深究,這是我跟一位體制外老師學的,在過去的經驗也有發揮作用),但聊著聊著,我並沒有猜到阿宜的問題源頭,而阿宜自己也說不出來,這時芝麻在旁邊溫柔地補上一句:「還是你太早起來了?」芝麻溫柔又面帶笑容的態度在我腦中轉換成強大的力道瞬間打醒了我,我又忘記先肯定孩子亮點,直接質問孩子了...。
我的本意是想了解阿宜經常精神不濟的原因,但我過於心急,直搗黃龍,阿宜或許根本還沒準備好要跟我談這個話題,或是她根本不想講,而我忽略他的感受,也沒有先建立良好的信任關係,就問出了這樣的問題,讓我的關心變成突兀的質疑。
事後,我找到芝麻,跟她討論這個問題,她用同樣溫柔語氣的鼓勵我說:「沒關係,你有意識到自己的問題就很棒了!慢慢來。」這句話進到我的腦中,化為另一股強大的助力,讓我在反思後重新調整狀態,並告訴自己,我要練習看見孩子的亮點,並更仔細的觀察孩子的狀態,審視自己與孩子的關係能否聊到某些話題,且放慢與孩子對話的節奏,慢慢的、穩穩的與孩子進行每一場良好的對話。
熱情與直覺大過專業
在教育工作坊的第一天,我看到阿羽,第一個想法是,這個孩子眉毛好少喔,便沒有再多想。
今天中午前在與阿亮老師討論的環節中突然提到,阿羽是個會拔眉毛的孩子,我相當驚訝,因為在我眼裡,阿羽是個充滿活力、懂得照顧人、語言組織力強的孩子,我絲毫沒有注意過她脆弱的一面,然而當時話題快速被帶過去,因此沒有機會問到阿羽拔眉毛的原因,但這件事一直懸在我的心頭,在午飯結束後,趁阿羽獨自一人的時間,我便問她:「我可以問你為什麼會眉毛比較少嗎?」,她馬上回答:「你不要問我,你去問阿亮老師!」,因此,我再一次沒有多想的在最後與阿亮老師的互動的時間提出了這個問題,便在接下來的半個多小時,深深的被上了一課。
阿亮老師首先問大家想得到的處理方式,我講出上述我處理的過程,阿亮老師轉頭問所有夥伴:「剛剛聽的時候有沒有人覺得心跳漏了一拍?」,我仔細反思,在準備講出我的想法時,伊玲精準地說出:「他直接去問了孩子。」,之後, 阿亮老師便就熱情與專業的比較,道出了我行為的魯莽之處。
首先,我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或許這是阿羽對自己自卑的點,我卻沒有這樣的敏感度。
再來,我沒有足夠的諮商專業,甚至在對拔眉毛可能的原因完全無知的情況下就問出了這個問題,如此,阿羽就算給出任何回答,我有辦法正確的回覆並給予幫助嗎?
最後,我問阿羽這個問題的動機是什麼?是出於自以為是對關心孩子的熱情嗎?如果是的話,我身為老師,怎麼可以讓自己的熱情跟直覺凌駕在專業之上?
專業是一個不斷追求的過程,從阿亮老師的故事可以知道,在「教育專業」上,他是不斷的在追求與精進,即使他已經拿到教師證,有豐富的教學經驗,但他仍然認為自己不夠專業,因為孩子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每個人來到這個教育場域,都帶著自己過去的生命經驗中遇到的種種問題,每個人的每個問題都相當複雜,若沒有受過心理學、精神醫學與兒童發展等等的訓練,是否有能力引導孩子解決這些問題?我想這是每個老師要不斷叩問自己的問題。
在開車回家的路上,我不斷反思剛剛阿亮老師講的每一句話,在剛剛我也跟正在當實習社工的妹妹討論(她剛好也是接觸兒童領域),在相同的狀況下,以社工的角度會怎麼切入?我想我還需要花一些時間統整與吸收這些富含價值的資訊。不過,在接下來,我知道自己在教育路上,一定要不斷的補強自己的教育專業,可以透過看書、上課、實踐、試錯再修正,讓自己更接近一位專業的教育工作者,以此,我才算的上有尊重這份職業,也尊重我遇到的每一個孩子與家長,也才有資格,稱自己是一位「教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