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2月23日（二）

　　早修前，可綸左手拿著英文單字本，獨自走進教室，坐到自己的位子，將書包掛好，看向她負責的窗戶。確認窗戶乾淨，她便繼續溫習早修的考試範圍。

　　沒多久，教室外不斷傳來稀鬆平常的嬉鬧，接著璦媛就與跟班們來到教室。

　　「昨天真是過癮！」方祺高呼，

　　同時鐘聲也敲響。

　　「喂！書包！」璦媛轉頭向王美馨大喊。

　　「是的，小姐。」美馨伸出雙手，將書包交給林璦媛。

　　「很好！」璦媛右手扯過書包。

　　「晚點聊。」璦媛將書包扔向牆面，

　　然後坐到座位，其他人則迅速解散，回到位子或離開教室，返回各自的班級。

　　大家就座後，方淨將考卷發下，而潤德也進到教室。

　　「老師！芷玲今天請假。」芳齡說。

　　「有，我知道。」潤德坐到講桌上的高椅。

　　聽到的璦媛望向芷玲的座位，那裡確實空著，隨後她冷笑一聲，右手接過前方男同學遞來的考卷，擺放桌面，拿出手機，開始瀏覽社群媒體。

　　擺在黑板上時鐘，秒針不斷旋轉著，分針則跟著緩慢移動。

　　對媒體感到無趣的璦媛，打開社交軟體，查看訊息。

　　Lumy（等等去哪玩）_07:38

　　　　　　　　　　　　　　　　　　　　　　　　　　　_07:38（等等想出去走走）

　　野犬（出去走走？）_07:38

　　方祺（一個人？）_07:38

　　　　　　　　　　　　　　　　　　　　　　　　　　　　　　　　　_07:38（對）

　　野犬（了解）_07:38

　　Lumy（好喔）_07:38

　　叡哥（收到小姐）_07:38

　　方祺（遵命）_07:39

　　璦媛嘆氣，將手機放到桌上，右手托著下巴，看向可綸，而對方正專心寫著考卷，根本不會注意到她。

　　（真無趣，這種人生有什麼值得的？）璦媛在心裡嘀咕，

　　然後目光便望向窗外，持續放空整個早修。

　　鐘聲一響，璦媛便丟下考卷，拿上手機和行動電源，從後門離開教室，前座習慣的男同學，則直接前傳他的考卷，不管璦媛，反正是空白的，而且對方的成績計算方式，與其他人截然不同！

　　可綸見璦媛離去，趕緊將自己和後方同學的考卷前傳，然後追出去。好在璦媛步伐緩慢，可綸一眼就看見她消失在走廊盡頭，接著追上對方。

　　「林璦媛！」可綸叫住往樓上走去的林璦媛。

　　「什麼事？」璦媛轉頭，俯視徐可綸。

　　可綸對璦媛藐視的態度和神情感到不滿，但她沒有表現出來，而是維持一貫的冷靜。

　　「不要再騷擾芷玲了。」可綸說。

　　「哼！如果我說『不』呢？」璦媛冷笑。

　　「別再煩她了！」

　　璦媛不再回話，僅以氣場對峙可綸。

　　不出多久，可綸便轉身離去，她不想浪費時間在璦媛身上，那不值得。

　　「哼！」璦媛再次表示不屑，

　　隨即她靈光一閃，打開通訊軟體。

　　　　　　　　　　　　　　　　　　　　　　　　　　　　　　　　　_08:15（嘿）

　　　　　　　　　　　　　　　　　　　　　　　　　　　　　　_08:15（為啥請假）

　　　　　　　　　　　　　　　　　　　　　　　　　　　　_08:15（我有說可以嗎）

　　　　　　　　　　　　　　　　　　　　　　　_08:15（你要知道我可是大發慈悲）

　　　　　　　　　　　　　　　　　　　　　　　　　　　　　_08:15（今天就算了）

　　　　　　　　　　　　　　　　　　　　　　　　　　　　　_08:15（明天記得來）

　　　　　　　　　　　　　　　　　　　　　　　　　　　　_08:15（不然要你好看）

　　璦媛放下右手，帶著滿意的笑容，朝上緩緩走去，直至盡頭。擋在她面前的是深鎖的鐵門，她拿出利用關係拿到的鑰匙，將鎖頭解開，推開門。

　　一陣狂風打在剛開門的璦媛臉上，身材嬌小的她，差點向後摔倒，同時刺眼的陽光直射她身上，讓剛離開陰暗樓梯的璦媛，一時無法適應，瞇起雙眼，右手擋在面前。

　　頂樓空曠潔白，除了一些污漬以外，什麼都沒有。

　　璦媛有些失望，她原本以為會有什麼新奇的發現，但這裡真的什麼都沒有。張望後，璦媛來水塔旁，依靠著牆坐下，閉上雙眼。

　　第一堂課結束，康宇拿著筆記本、藍色原子筆和立可帶，來到可綸面前。

　　「可綸，我可以跟妳借筆記嗎？」康宇彆扭地問，

　　因為兩人沒有多少交集，而且他還有藏在心裡的祕密。

　　「嗯。」可綸盯著桌上的筆記。

　　「謝謝。」康宇點頭。

　　「剛剛上課的？還是其他堂課？」可綸左手伸進課桌抽屜，

　　準備拿出陳康宇可能要的筆記本。

　　「剛剛的！謝謝。」康宇坐到徐可綸前方的座位，

　　對方則從抽屜拿出另一本筆記本後，將桌上的那本推向他。

　　「剛剛後面有點趕，所以有漏抄。」康宇打開兩人的筆記本，

　　開始抄寫，可綸則翻開新拿的筆記本，繼續複習。

　　「妳真的很厲害！」康宇稍微看了徐可綸一眼後，重新聚焦筆記。

　　「怎麼說？」可綸左手翻頁。

　　「班排和校排都名列前茅，然後我看妳都一直在看書，換是我一定受不了。」

　　「這樣嘛。」

　　「妳都怎麼安排念書時間的？」

　　「我沒有其他的嗜好。」

　　「我打擾到妳念書了嗎？」康宇語氣變得緊張。

　　「為什麼會這麼認為？」

　　「感覺而已……說話方式吧。」康宇不好意思得將筆記本還給徐可綸。

　　「我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可綸左手將正看著的筆記本收回抽屜。

　　「這樣都不會被打擾，妳真的很強！」康宇將原子筆和立可帶夾在筆記本後，闔上本子。

　　「你如果跟芷玲待在一起，也會習慣的。」可綸左手拿著自動鉛筆，在歸還的筆記本上書寫著。

　　「說起來，芷玲這兩天都請假，妳知道為什麼嗎？」

　　聽到「芷玲」和「請假」，可綸本該毫不在意的左手，突然停了下來。

　　「畢竟妳們是朋友，妳應該知道。」康宇自顧自地說著，

　　但他不知道，這又勾起可綸的痛楚。

　　「你還是不要知道的比較好！」可綸散發殺氣，

　　讓一頭霧水的康宇感到害怕，尤其是他終於注意到對方竟然停筆。

　　想必有什麼強烈不快，才導致可綸停止學習，而康宇知道氣氛不對，自己該走，但可綸的氣場讓他難以動彈。

　　好在鐘聲響起，康宇得以脫困，但本想道別的他，現在卻嚇得不敢吭聲。

　　手機震動不斷傳來，沉睡的璦媛終於甦醒。

　　太陽正值西下，但它耀眼的光芒絲毫未減，讓剛睜眼的璦媛很難受，不過真正讓她在意的是，已經這個時間了！

　　璦媛右手驚恐地抓起地上還在震動的手機，但它異常的高溫讓她在接觸時，立刻縮手。

　　陽光、手機運作和充電的關係，手機現在極度滾燙，璦媛甚至擔心它爆炸，但當務之急是接起通話，上頭顯示是俊騰打來的。

　　有心理建設的璦媛，迅速拔除充電線，接起電話。

　　「小姐！您在哪裡？」俊騰慌張地問。

　　「還在學校……現在幾點？」璦媛挺心虛的。

　　「五點四十八分了！」

　　「我睡過頭了。」璦媛站起。

　　「我很擔心！」

　　「抱歉，讓你操心了！」璦媛推開鐵門。

　　「不會，我才該道歉，言之過甚！」

　　「我先掛了。」

　　「好的。」

　　璦媛匆忙回到教室，好在門尚未鎖上，她還可以自由進出。收拾好後，璦媛急急忙忙地來到校門，而俊騰和接駁車早已等候多時。

　　「給你添麻煩了！」璦媛臉頰羞紅，向俊騰鞠躬道歉，

　　而她的臉不單是喘氣，甚至是愧疚。

　　「小姐，請別這樣！這讓我很為難。」俊騰豎起雙手，

　　要璦媛別客氣。

　　璦媛抬起身子，但頭依舊低著，讓俊騰知道小姐還沒徹底放下。

　　「回去吧！」俊騰溫柔地說，

　　但璦媛聽見後，表情從虧欠轉變失落，久久未語。

　　好在俊騰耐心，等著璦媛回答。

　　「嗯。」璦媛終於點頭。

　　「還是我們出去兜風，晚點再回去？」俊騰靈光一閃，趕緊追問。

　　「回去吧！」璦媛抬頭，

　　面無表情。

　　「了解。」俊騰轉身，右手握住車子右後門的門把。

　　「我今天想坐副駕！」璦媛懇求。

　　「知道了。」俊騰打開副駕駛座門，

　　讓璦媛坐進去後，將車門關好。

　　俊騰坐上駕駛座，繫上安全帶，啟動車引擎。

　　「別擔心，今天我會陪著您的！」俊騰右手鬆開手剎車。

　　璦媛沒有回應，但她背對俊騰，露出淺淺的笑容。

　　「還有小姐，還麻煩您繫上安全帶。」俊騰苦笑。

　　「啊！抱歉。」璦媛趕緊繫上安全帶，

　　然後休旅車便駛離學校。

　　或許是因為芷玲的事，可綸覺得登上公寓的樓梯，有些吃力，身體也比較疲倦。此時的她，剛結束打工，正在回家的路上。

　　公寓階梯老舊，光線不足，甚至有些住戶會將私物堆放樓梯，讓通行更加不便，所以可綸每次只能繞開，艱困地回到五樓。

　　可綸從書包掏出鑰匙，同時多加留意周圍，確認安全後，才打開家門。

　　家裡漆黑一片，可綸走進後，打開客廳電燈。這是一個兩房一廳的小家。

　　客廳除了中間狹窄的走道外，左邊還有一張木桌、四張木椅和一面木櫃，右邊則有通往廚房的門。

　　可綸將鑰匙掛在牆面的塑膠掛勾上，而掛有鑰匙的掛勾右旁，還有兩個空的相同掛勾。

　　掛勾底下的櫃子，放著一個相框，裡頭裝著一張相片。

　　相片是一對年輕男女，男女都露出尷尬的笑容，因為女子抱著一位掙扎大哭的女嬰。

　　可綸將門關上鎖好，關閉電燈，轉身向房間走去。

　　「晚安。」可綸說。

　　回房後，可綸打開電燈，關上房門。

　　可綸的房間是間小雅房，靠近門邊有套金屬桌椅，後方則有一張木床和一組塑膠櫃，彼此間只留一點空間。

　　可綸來到床邊，將書包掛上，從裡頭拿出手機，打開通訊軟體。

　　（爸今天加班）_18:26

　　　　　　　　　　　　　　　　　　　　　　　　　　　　　　　　　_20:11（好）

　　　　　　　　　　　　　　　　　　　　　　　　　　_20:11（需要準備宵夜嗎？）

　　可綸將手機換到右手，左手則從書包拿出文具和教材，然後把手上的物品，通通放到桌上後，她來到櫃子前，拉開最上層，取出換洗衣物。可綸關上燈，打開房門，穿過漆黑的走廊，來到臥室的浴室，準備清理今天的疲勞。

　　不用多久，可綸離開浴室，回到房間，拿起手機，確認訊息，坐上椅子。

　　（哈哈）_20:20

　　（每次都要麻煩你）_20:20

　　（今天就不用了）_20:20

　　（謝謝）_20:20

　　（爸今天加班會晚點）_20:20

　　（早點睡喔）_20:20

　　（愛你）_20:21

　　　　　　　　　　　　　　　　　　　　　　　　　　　　　　　　　_20:27（嗯）

　　可綸放下手機，打開文具盒、課本和筆記本，開始預習明天的進度。

　　時間滴答滴答過去，門鈴突然響起。

　　可綸看向桌面右側的時鐘——九點三十分。

　　依照過去「加班很晚」的經驗，這個時間還不是可綸父親到家的時間，所以可綸帶著疑惑和戒心，離開房間，來到客廳，打開電燈，小心翼翼地打開家門，刻意只露一點門縫，方便內外見面。

　　「啊！妹妹啊！」門外的老婆婆興奮地說。

　　「婆婆，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可綸將門打開更多，

　　因為她認識對方。

　　婆婆滿頭白色短髮，面容衰老，遍布老人斑，身軀嚴重駝背。她身上穿著紫色毛衣和白色長褲，赤腳踩在骯髒的前廊。

　　「我這裡有多的油飯，你們要不要？」婆婆將裝有油飯的鐵鍋遞給徐可綸看。

　　「謝謝。」可綸點頭，雙手接下鐵鍋，

　　婆婆則轉身，朝對面的家回去。

　　「妳爸爸真有福氣！生的亭亭玉立又孝順。」婆婆喃喃自語。

　　可綸看著婆婆回到家後，便放心關門。剛剛對方的自語，讓她望向相片——父親和母親的表情是多麼苦惱，自己又是多麼麻煩！

　　一陣沉思後，可綸恢復狀態，不再浪費時間，趕緊將鍋子放進廚房的冰箱，再回到房間。

　　　　　　　　　　　　　　　　　　　　　　　　_21:35（婆婆給了我們一鍋油飯）

　　　　　　　　　　　　　　　　　　　　　　　　　_21:35（我先把它冰在冰箱裡）

　　　　　　　　　　　　　　　　　　_21:35（看你要不要當作宵夜或是有其他打算）

　　留完言的可綸嘆氣，將手機放下，看向時鐘——九點三十六分。

　　雖然還不到平常入睡時間，但可綸自知心煩，而且身體即便洗過，還是有些疲憊，所以她便收好書包，關上電源，躺上床鋪，希望明日一早能恢復往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