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4月20日（三）

　　可綸穿著夏季運動服，左手拿英文單字本，走進校門，不過她不是很專心，因為她知道有機會遇到芷玲，跟對方當面談談。

　　果不其然，可綸看見芷玲走在穿堂，準備左轉，朝樓梯走去，但當她向前追上時，卻又停在臺階。

　　昨天在此的畫面與對話，浮現在可綸腦海，她猶豫這樣是否妥當。

　　最終芷玲離去，可綸明白對方已做出選擇，自己只能接受，重新投入課業，做好學生本分。

　　臨近早修，璦媛才出現在教室後門外，因為能避開較多學生，但對於學校、教室等人事物，她已抱持畏懼，無法進門。

　　「早安。」李婷出現在林璦媛身後，

　　對方抖了一下，向她點頭，匆忙入座，李婷才從前門進到教室。

　　整天下來，可綸恢復過往，將注意集中課業，璦媛則嘗試專心，因為只要她拿出手機或趴睡，很快會遭課堂教師關切，所以她只能假裝上課，實際放空，等待下午的體育課。

　　體育課，做完操後，同學們可以自由活動，璦媛藉機來到體育館。

　　「柏叡？」璦媛走在一樓走廊，

　　她的右邊是間教室，左邊則是通往二樓體育館內的階梯。

　　「這裡。」柏叡的聲音從二樓傳來，

　　璦媛便走上樓梯，來到空盪盪的體育館內。

　　體育館內由一座室內籃球場兼四個羽球場組成，同時前頭有個舞台，提供集會，柏叡便站在上頭。

　　「好久不見。」璦媛登上舞台階梯。

　　「有什麼事？長話短說。」柏叡姿態很高，

　　一改往常的怯懦。

　　璦媛心裡感到不爽，但她目前的處境，實在沒什麼資格發火，所以她選擇暫緩怒火。

　　「之前的影片還有備份嗎？」璦媛來到張柏叡面前，

　　但她的話徹底激怒對方。

　　柏叡上前，將璦媛推倒在地。

　　「妳知道那些影片給我造成多大的傷害嗎？所有人都在問我片源！同學問、老師問、家人問、學校問、警察問，還有妳父親問！現在妳又問……」柏叡破口大罵，

　　但經過一連串咆哮，他變得氣喘吁吁。

　　「妳父親……威脅我……如果我把東西交出去，就會對我和家人不利，所以東西在妳爸那！」柏叡來回走動。

　　「都是妳……都是妳！擅自把影片散佈，害我淪落至此！」柏叡停下，轉頭向林璦媛繼續咆哮。

　　璦媛徹底嚇壞，不敢輕舉妄動。

　　「今天我要讓妳嚐嚐苦頭！」柏叡走進紅幕簾後，搬出錄影機。

　　璦媛意識不對，趕緊站起，朝階梯跑去。

　　「往哪逃！」柏叡上前，伸出右手，

　　想抓住璦媛，但被對方躲掉。

　　璦媛快步走下樓梯，向右轉時，撞上某人。

　　「想去哪裡啊？『小姐』！」敏慈一臉得意，

　　將璦媛推倒在地，她身後還跟著其他人。

　　「救命啊！」璦媛呼救，

　　方祺便揪住她的頭髮，將她甩向舞台。

　　經過撞擊，璦媛幾乎暈死在地，徹底失去抵抗。

　　「看看我們準備了什麼！」敏慈轉頭望向通往三樓樓梯旁的廁所，

　　璦媛便順著對方看去，看著同學們兩手各提一桶紅色水桶，依序從廁所走出，但不知道裡頭裝什麼。

　　「來。」瑋鈞來到周敏慈左旁，右手抬起，遞出水桶，

　　對方接過後，朝璦媛潑去，其他人也邊笑邊潑。

　　潑灑在璦媛身上的是各種液體，有髒水、有顏料、有牛奶……任何他們想到的，都用來對付她。

　　「這東西可以補償大家！」柏叡抓著錄影機支架，來到幾人面前。

　　「脫吧！」敏慈大喊，

　　大家便蜂擁而上。

　　「不要！住手！」璦媛哭喊掙扎。

　　「閉嘴！」瑋鈞右拳打在璦媛臉上，

　　對方因此流出鼻血。

　　強烈的暈眩襲來，璦媛被迫放棄，任由其他同學壓制，撕扯衣物。

　　（活該！）璦媛在心中說，

　　她知道自找，或許從她開始霸凌別人時，就清楚自己不會有好下場，只是時間早晚問題。

　　「打擾了嗎？」大夥身後傳來冰冷的聲音，

　　大家便停下動作，轉身看去。

　　可綸站在樓梯前，盯著大家。

　　「加入嗎？」瑋鈞笑著。

　　「沒興趣。」可綸怒視劉瑋鈞。

　　眾人因可綸身上散發寒氣，不敢亂來，畢竟他們目睹過，對方是如何痛毆璦媛。

　　「不甘妳的事！」敏慈走向徐可綸，

　　但對方只是盯著她，無動於衷。

　　「為何要幫她？妳不也因為她，受到不合理的對待嗎？」敏慈停在徐可綸面前，

　　但對方始終如一。

　　如果要動手，敏慈有把握打倒可綸，而且他們人多勢眾，但她有千百個理由拒絕，特別是她欣賞對方，所以她選擇沉默施壓，希望可綸領會，自己離開。

　　僵持一陣子。

　　「嘖！真沒勁！」敏慈咂嘴，右手一招。

　　「走了！」

　　見敏慈收手，大家愣住。

　　「我說『走了』！」敏慈咆哮，

　　大家才逐漸離開璦媛。

　　「柏叡，東西刪了。」敏慈瞪著張柏叡。

　　「欸！」柏叡吃驚。

　　「刪了！」

　　「好……好。」柏叡趕緊刪除影像紀錄。

　　「滿足了嗎？」敏慈撞開徐可綸，

　　走下階梯，其餘人紛紛跟上，留下兩人。

　　可綸來到璦媛面前，俯視難看的對方。

　　似曾相似油然升起，可綸便向璦媛伸出左手。

　　「多管閒事！」璦媛用右手揮開徐可綸的左手，

　　緊接著站起，朝外頭奔去。

　　留在原地的可綸，低頭看著紅痛的左手，試圖釐清自己這麼做的理由，不然她真心覺得對方活該！

　　璦媛逃走後，直奔教室，連手機都沒拿，只戴上鑰匙，躲上頂樓。她蜷縮牆邊，不斷哭泣，希望一切好起，但卻只換來內心理智的嘲笑。

　　隨著時間推移，鐘聲響起，校園立刻熱絡，因為放學時間到了。

　　璦媛從環抱雙腳的雙手抬頭，用哭腫空洞的目光，盯著夕陽。

　　放學聲本該是歡愉的，但在璦媛耳裡，卻異常刺耳。

　　璦媛起身，朝前方緩緩走去，停在樓邊，俯視底下。

　　人們的笑聲與笑顏，是多麼扭曲嘲諷，璦媛閉上眼，緊接著……

　　「妳果然在這裡。」可綸不知何時出現樓頂門邊，

　　讓璦媛抖了一下。

　　「妳怎麼知道我在這？」璦媛睜開雙眼，轉頭望向徐可綸。

　　「妳每次都往上走，還能去哪裡？」可綸回應。

　　璦媛嘆氣，自己竟然可悲到要被最討厭的人關心。

　　「妳真的很多管閒事！」璦媛退開樓邊。

　　「回去了。」可綸轉身，

　　而璦媛再次嘆氣，離開樓頂，遠遠跟在對方後面。

　　回到教室，璦媛來到可綸左旁，對方看著自己再次被惡搞的桌椅。

　　「趕快搞定，我還要打工。」可綸朝陽台走去。

　　「沒叫妳幫忙！」璦媛喊道，

　　但對方顯然不理會。

　　璦媛上前，右手抓住可綸左肩，想阻止對方，但對方立馬甩開，她又立刻抓住可綸的左前臂。

　　「雞婆！」璦媛用力拉扯徐可綸，

　　對方則轉身，試著掙脫。

　　兩人一來一往，互不相讓，直到手機響起，她們才停下。

　　「不接嗎？」可綸問。

　　璦媛一臉猶豫掙扎，最終她還是鬆手，轉身接起手機，可綸則趁機走進陽台，將兩塊抹布扔進水桶，開始裝水。

　　「小姐，您是不是又偷跑了？」俊騰在手機另一頭問。

　　「沒有！只是點事情耽誤，等等就下去。」璦媛激動地回覆。

　　「好的。我會門口等您。」

　　璦媛將手機掛斷，可綸則來到面前，將抹布遞給她。璦媛擺出臭臉，無奈地接過抹布，與對方默默將座位清理乾淨。

　　打理後，可綸和璦媛收拾書包，離開教室，來到大門外，俊騰則守候多時。

　　見璦媛有人接，可綸便右轉，向公車站牌走去。

　　「等等！」璦媛叫住徐可綸，

　　對方則停下，轉頭看向她。

　　「妳不是還要打工？俊騰，送她一程，這樣比較快。」璦媛先看著徐可綸，然後望向俊騰。

　　「不用了。」可綸回頭，繼續向前。

　　「不行！」璦媛快步追上，

　　右手抓住徐可綸的右腕。

　　可綸轉頭看向璦媛，對方用無比堅定的眼神看著她。

　　「既然妳這麼堅持，我也要！」璦媛堅定地說。

　　可綸沉默。

　　「我會過意不去！」璦媛懇求。

　　片刻後，可綸點頭。

　　「俊騰！」璦媛轉頭望向俊騰。

　　「是的，小姐。」俊騰打開右後車門，

　　讓可綸進入，隨後璦媛。

　　確認兩人坐穩，俊騰關上車門，露出笑容，坐上駕駛座，發動引擎，駛離校門。

　　有接駁車的協助，可綸很快準時抵達補習班。

　　「謝謝。」可綸打開左後車門。

　　「不會。」俊騰點頭。

　　可綸離開後座，準備關上車門，卻突然停下，讓俊騰和璦媛疑惑地看著她。

　　「掰掰。」可綸說。

　　聽見本該如此正常，卻生澀的道別，俊騰忍住大笑，用笑容回應。

　　「掰掰。」璦媛揮舞右手，俊騰開口。

　　可綸關上車門，轉身走進補習班。

　　美玲看見可綸回來，熱情地離開座位，上前招呼。

　　「好久不見！」美玲說。

　　「嗯。」可綸點頭。

　　俊騰和璦媛坐在車內，看著可綸與美玲的互動。

　　「這麼說越界，但我很意外，小姐竟然會跟死對頭交流。」俊騰說。

　　「沒有，她自己來亂的！」璦媛極力否認。

　　「但妳們感覺關係不錯。」

　　「沒有！別再說了，快開車！」璦媛右撇頭，羞紅臉。

　　「是的，小姐。」俊騰再次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