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吉普出生在台灣,畢業於台灣藝術大學雕塑系。2013年開始自學插畫,合作案件大多為動物相關的書籍或文具圖案授權,因此畫過各式各樣的動物,學到許多動物的有趣知識。作為一位熱愛旅行的人,曾在倫敦居住十年,並在巴黎和里斯本住了一年多。2017年後,因嚮往數位遊牧的生活,帶著電腦和工作,遊走於台灣和世界各地。最後因疫情決定在台灣定居。
曾在找非虛構繪本的資料時偶然看到Hui的圖畫,憑著一股直覺從這個名字中嗅到熟悉的味道,一查發現真的是台灣插畫家。雖然很少經營社群,也不曾看過她和台灣客戶合作,但過去這些年來她已為國外出版社繪製了十多本書。這樣不依循台灣多數插畫家從社群經營或擺攤起家的職涯模式,讓我對她感到相當好奇,因此邀請她一起線上聊聊。
儘管大學時就讀台藝大雕塑系的史吉普對繪畫有一定基礎,也對學習插畫感興趣,卻沒有真正受過插畫專業教育。2007年,史吉普前往英國念語言學校,後來在當地結婚定居,做了多年零售、飯店等與藝術無關的工作。當時的英國插畫業還不像今日一樣蓬勃發展,全職的插畫家也不算多,之所以和插畫搭上線,是某年前往義大利波隆那童書展參觀時,碰巧遇見一名在義大利學插畫的台灣人,自此兩人便時常聯繫,不僅相約在線上畫畫,也一起參加插畫線上課程。
史吉普在課程中畫了許多動物相關插畫,課程結束後她將作品整理好並投稿至經紀公司,最後順利收到一間經紀公司的邀約,自此開啟了她的插畫職涯之路並一路從2014年畫到現在。十多年來她繪製過童書、繪本、雜誌等書籍刊物,以及卡片、拼圖、文具等商品,除了中間曾因經紀公司有財務問題而更換公司,插畫工作路上都算穩定。
2020年因為工作受疫情影響而思考是否該轉行而學了室內設計,「沒想到21年我上完課之後案子又陸續回來了,結果我也沒有時間轉行就又一直忙到最近。」去年一整年史吉普沒有接任新案子,而是一直在消化一兩年前的案子,直到最近這幾個月才有空檔。
因為接案插畫家這份工作的不穩定性,在無法預期什麼時候會有下一份工作的情況下,她總會有案子就承接,當案子不小心攪在一起時就會產生時間全被塞滿的情形。也因為這樣,史吉普沒有多餘的心力經營社群、製作商品或辦展覽,而是專注於將眼前的案子好好完成。
儘管喜歡安穩畫圖,史吉普仍需要在工作期間適時轉換心情,而旅行對她而言就是最好的調節方式之一。因為接案可以遠端工作,也能彈性安排行程,她會帶著電腦和繪圖板跑到世界各地數位遊牧,到不同人家裡當寵物保姆,不僅可以免費住宿還有鄰居可以互動,深入體驗當地人的生活。
一邊工作一邊旅行看似愜意,事實上需要相當高的自制力和時間安排能力才能達成,正因為如此,史吉普把時間更加投注在對她來說真正重要的事上。「這就是為什麼我其實很少會使用社群媒體,我不想要經營那些東西,因為我只能夠一天最多做兩件事情,一件事情就是工作,工作完之後出去看一下那個城市。」
旅居時除了時間會為了觀光而變得更分散,也很容易被外界的新鮮感吸引而難以靜心工作,所以有些人會空出幾天不觀光只工作,或是早上工作、下午觀光,而史吉普自己也有一套分配時間的模式。「通常都是早上起來之後就趕快跑出去外面,我都盡量走路這樣,因為走路你可以看的到東西比較多嘛!走到一個地方我覺得累了就坐下來開始工作,可能坐個一兩個小時、兩三個小時,覺得累了再繼續走,再走到下一個地方再繼續工作這樣。」走走停停,沒有刻意安排時間,每天累積下來也能夠有六、七小時的工作時數,「就差不多啊跟一般上班族一樣。」
或許是因為喜歡旅行以及對認識不同文化的興趣,史吉普也吸引了許多與旅行相關的合作,包含介紹世界各洲特色的翻翻書The Seven Continents of the World、介紹各國國旗的貼紙書First Sticker Book Flags、不同城市的拼圖。
認為自己會畫畫卻不知道如何販售自己作品的史吉普很喜歡與經紀公司合作的模式,「我不會很會賣自己的東西,我也不知道我自己的特色在哪裡,但是他們知道要怎麼樣把我的特色跟客戶的需求連結在一起,我覺得這是很重要的東西,對於一個不會販賣自己才能的人這很重要。」
經紀公司會帶著插畫家的作品參加各種商業展會,也和潛在客戶保有良好的關係,知道如何媒合客戶與插畫家,更重要的是,他們對於合約法條具有專業的知識和談判能力。雖然經紀公司會從案件費用抽成,卻讓史吉普省去許多時間成本而能夠專注在繪畫工作上,「所以我覺得這樣選擇下來,我會專注做一件事情,我比較喜歡這樣。」
我會專注做一件事情,我比較喜歡這樣。
在史吉普的各種合作中,非虛構繪本佔了很大的比例,大部分皆與動物主題相關。由於非虛構繪本的內容建立在科學事實上,因此繪製上需要特別花心思去考究,無法恣意揮灑。在繪製 Maps For Penguins 這本書時,由於文字作者來自生物學背景,所以對於動物的長相非常仔細地審稿,「我最記得的就是環尾狐猴,因為在之前我都不知道環尾狐猴尾巴(上的環紋)那個數目啊是有固定的,好像是十三、十四之類的吧?他真的很認真幫我數每一隻狐猴的尾巴。」
除了物種特徵,在地景、地圖這些內容也仰賴大量的參考資料,有時候編輯沒有提供,史吉普也會主動請對方提供資料,「因為如果我畫出來的不是他要的我就自己找麻煩了。」繪製過程史吉普大多是自己和編輯溝通,但一旦碰上比較難以啟齒的事情,像是對方提出不合理的要求,或是她認為需要協調的部分,就會請經紀人去和對方溝通。史吉普能和經紀公司合作無間的要訣,其實就在於各司其職,信任與尊重彼此的專業。
史吉普說自己是所謂的好員工,面對工作不會多想而是專注把它完成,「我覺得我自己就是在上班啊!我只是說沒有進去公司這樣子。」看到她如此認真且實在的畫著圖,我好奇史吉普是否會對畫圖感到倦怠、對創作是否仍有慾望,她回答過去雖然也會想自己還有哪些可能性,卻因為忙碌幾乎沒有時間分心,直到近期才有空檔嘗試不同的東西,開始出門寫生,對陶藝也產生興趣。
或許是因為一開始就與經紀公司合作,所以史吉普並沒有真的煩惱過在插畫上的定位或風格,而是藉由合作案的累積自然地建立起自己的位置。當她說自己沒有這類的煩惱時我感到十分詫異,這幾年來我從沒有遇到任何一位插畫創作者不曾為了尋找方向而苦惱過,對史吉普而言,反正案子來了就接,只要戴上耳機就可以一直畫下去。
「我其實是用過去這幾年的書和作品的累積,去創造一個我自己在工作上……就是大家說的固定的風格這樣子,那其實這個東西是工作,工作跟自我表達是不同的兩件事情。」插畫就是工作,這句話從史吉普的口中聽來如此篤定,像把鐵鎚深深擊向我。儘管明白關於定位的煩惱大多源自於將工作和個人表達混在一起,是自己創造的圈套,卻是我第一次聽見插畫家能把插畫完全看作工作。
大多數的插畫家都試圖藉由畫作表達自己,但當工作時還帶著藝術家心態時,就有可能會對客戶心生不滿,或覺得自己懷才不遇。談到工作和藝術差別,史吉普回答「藝術這種東西本來就是情緒表達,就是自我的表達,但是工作是你知道你會做什麼,這就是工作。我只是覺得我把工作做好這樣子。」
藝術這種東西本來就是情緒表達,就是自我的表達,但是工作是你知道你會做什麼,這就是工作。
與插畫一起度過了十多年,畫了一本又一本的書,這樣「專心做一件事」的行為對喜歡嘗試不同事情的我有點難以體會,要如何在自己改變的過程中仍帶著作品一起前進,如何讓作品維持在貼近自己的狀態、滿足自己的期待呢?就在我以為這是創作者的普通煩惱時,史吉普再次讓我訝異,「我通常(對自己)好像沒有什麼太大的期待」,她停了一下接著說,「要期待什麼?」
對史吉普而言,把圖畫好、客戶滿意這樣就達成工作的目的了,就算有時候客戶請她參照多年前的作品畫圖,她也不會覺得這樣就是不求長進,不覺得非得要一直發展出新的方式畫圖才叫成長。「因為要畫的動物不一樣嘛!還是要思考,所以不會有那種欸我在畫以前的東西,因為我還是在創新啊!我只是用一樣的媒材,可是我在畫不一樣的動物、故事或者是場景啊!」
她不執著於技法和視覺表現的改變,而是把繪畫方式當作工具或個人特質來看待,就算不斷以同樣的方式畫圖,每一份合作都是新的嘗試,每一個想法之於過去也都是新的。史吉普不追求讓每一張畫作都成為代表作,也不因為一張圖不是傑作就擔心別人會如何看待自己。「你如果畫十本以後你就會忘記這回事了。你看誠品裡面的兒童書這麼多,每一本都這麼漂亮,但你每一本、每一頁都打開來看,每一頁都這麼精美,這麼多的書你會記得誰的作品?你知道我意思嗎?你會記得哪一頁?我自己都忘記我畫了什麼東西了。」
也許就是把工作和藝術切開,不把個人價值全投射在工作上,正是史吉普之所以能一直畫下去的的原因之一吧!如同談話間多次出現的那句「我就專心做一件事」,史吉普不去煩惱要以什麼樣子被記住,而是藉由行動與成果的累積為她鋪展出明確的道路,所謂的定位就自然出現了。
當可以不左顧右盼的踏出眼前每一步,不管以什麼姿態前行,最終都會累積成自己的道路,「因為這所有的都是我自己啊!」
這次和史吉普聊天讓我得到很不一樣的觀點,再次確認人生真的有無限種活法,看待創作和工作的角度也可以是這樣。不曉得是否因為念藝術大學,以前我對反覆只做好一件事的印象偏向匠工,並且帶著負面的觀點。然而,自從在社會打滾後這種自以為是的看法漸漸鬆動,甚至佩服能夠就這麼做好一件事的職人精神,天知道那有多不容易。謝謝這次談話讓我看見不帶粉紅濾鏡的把工作當工作其實也是超棒的一件事。
🐚 給自己的話:
人類一思考上帝就發笑,所以不用想太多。
🐚 給〈靈感話室〉讀者的話:
畫畫很開心,請盡情享受畫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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