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書的英文書名是是《Think again》,重新思考,為什麼要重新思考呢?因為我們的大腦思考有慣性,喜歡用舒服的方式思考,很少挑戰固有的信念,長久下來,就會讓我們越來越來僵化,看不到其他想法的可能性。
當我們在思考還有談話的時候,我們常會陷入三種心態: 傳教士、檢察官、政治家。當我們深信不疑的信念處於危險時,我們會進入「 傳教士」模式,大力宣揚並保護我們的信念。當我們在別人的論點裡看到瑕疵的時候,我們會進入「檢察官」模式,列舉理由來證明別人是錯的。如果我們想要尋求別人認同,就會轉換到「政治家」模式,大力宣揚自己的對的,攻擊別人是錯的。當我們進入這三種模式,我們就會盲目的相信自己的觀點,忙著攻擊別人或爭取支持,以至於根本沒有費心重新思考。
其實還有第四種心態,就是「科學家」。科學家是怎麼思考的呢? 首先他們提出疑問,接著做出可能的假設,然後做實驗驗證假設是否正確,如果實驗證據不符合假設,就要修正原本的假設。科學家一直保持開放的心態,他不是去找尋「我是正確的」的理由,而是搜尋「我哪裡可能出錯」的證據,藉此一點一點的補足一開始假設的不足。「科學家」心態與其他三種心態最大的不同就在於面對錯誤的態度。在「傳教士」模式,承認錯誤代表暴露弱點,在「檢察官」模式,容許自己被說服就是承認輸了案子,在「政治家」模式,錯誤是在提供對手攻擊的武器,但在「科學家」模式中,每一次找到錯誤都是智力的展現,代表我們找到原本假設的漏洞,每一次錯誤也都能讓我們重新思考,讓我們離真相又更近一步。
然而當我們察覺自己想法出錯,想法受到挑戰的時候,我們的心理也會觸發一個反應,感覺攻擊那個想法是在攻擊我這個人,如果有人說這個想法很笨,就是在說會這麼想的我很笨,這是因為我們把自我依附在想法上面,覺得這些信念,意識型態定義了我這個人是誰,於是我們抗拒去想這些看法可能有誤的可能性,覺得否定這些看法是否定一部份的自己,但是「我們是誰」應該是我重視什麼價值,而非我相信什麼看法,看法一定會隨著社會改變與知識進步而有所不同,例如過去性別的看法是二元的,但現在我們會說性別是光譜,對性別的看法不會定義我是誰,我是否重視「每個性別都應該享有相同的權利」才定義了我是誰。當我們學會把看法與自我認同分開,我們會開始享受每次發現「我的想法錯了」的時刻,因為這代表我又學到了一些東西,我又更新進化了。
在社群網路的推波助瀾之下,社會兩極化的情況越來越嚴重,每個人都活在自己的同溫層,不同的意見幾乎沒有辦法好好對話,只要稍有意見不同,動輒就祭出「取消」的大旗,要讓對方社會性死亡,例如JK羅琳近幾年就飽受跨性別族群攻擊,全面抵制她的作品,不管是小說,電影或是遊戲。很多人討厭社會有這麼多不同的聲音,吵吵鬧鬧沒有進展,然而不同的意見有存在的必要,就像飛機有兩個螺旋槳,分別往不同的方向旋轉,這是飛機能夠平穩飛行的原理,我們的看法也是,我們需要不同的反對意見,互相拉扯,彼此檢視,經過打磨過的想法才有機會起飛。
如果我們註定要跟不同立場的人對話,究竟要怎麼進行呢?我們很容易認為要說服對方,就是要準備越多的證據越好,然而事實上當我們提出越多理由,對方看到的往往不是最令他們信服的說法,反而是讓對方進入「檢察官」模式,努力挑錯,找到那個較脆弱的理由,而他們可能就以此為由全盤否定我們的整個論點。而當我們在強調自己立場的時候,也容易激起對方啟動「傳教士」心態,對自己的立場辯駁,例如當我們強調自己的觀點更為公平,對方會覺得你的公平才不是公平,我的公平才是公平,導致接下來的對談完全沒有交集。
有效的對話不是在拔河,不是你越用力,就能把對方拉到你這邊,有效的對話更像是跳舞,跳舞需要配合對方的舞步,有時你進,有時你退,雙方一起完成一場舞。比起準備自己立場的證據,我們應該花更多時間找到雙方的共通點,與其去找對方最薄弱的論點攻擊,不如先看看對方最有力的論點,因為我們很有可能可以在這個論點上產生連結,成為我倆的初步共識,在這基礎上展開對話。社群網路網路的演算法雖然助長了兩極化,但「分類」本來就是我們的天性,我們會把複雜的事物透過分類簡化,當我們在討論一個議題的時候,也很容易簡化成兩種選項,如果我們只看到二分法版本,會激起我們想要捍衛自己想法的心態,然而如果我們可以看到多種選項的版本時,我們就會進入另一種分類模式:找出共通點與非共通點,當發現原來不同選項也有共通點的時候,我們就會重新思考,是否對方的觀點並非一無是處。
對話的時候,比起強調自己的立場,不如以提問來表達對於對方想法的好奇,「你有看到這項提議的優點嗎? 」,這會讓對方開始像個科學家一樣去檢視其優劣點,自己去發現可以說服他改變看法的理由,心理學家做過一個實驗,研究如何刺激更多的球迷進場看球,實驗結果顯示,產生最大效果的的 email 內容非常簡單,它只問球迷一個問題: 「你打算出席嗎?」,這個問題給了球迷自由,提出說服自己出席的原因,就讓出席率提高了 10% ,因為我們是最懂得如何說服自己的人。
因此當意見分歧的時候,我們的重點是激起對方重新思考的動機,而不是告訴對方應該怎麼想,當我們展現出贊同對方部份觀點的時候,也在鼓勵對方這麼做。當我們提出真誠疑問時,可以激起對方想了解更多的好奇心,好奇心會帶領他們完成剩下的一切。
「重新思考」的概念很簡單,但做起來卻不容易,因為當我們發現事情跟預期的不同的時候,我們的直覺常常不是重新思考想法是不是錯了,反而是會加倍付出,相信努力會帶來改變,例如政治人物會繼續把人送上戰場,去打一開始就不應該開打的仗,這是在為我們的信念自圓其說,想要證實過去做的決定是對的。過去我們崇尚「毅力」,然而現在我們更需要在「重新思考」與「毅力」之間找到平衡。
書裡面提到一個有趣的心理現象,當人們不喜歡解決方法的時候,他們就會忽略甚至否認問題的存在,例如有人討厭極端環保份子的主張,結果就對環保份子提出的地球暖化問題不屑一顧,這種心態常常會讓我們在面對不同立場的人時無法重新思考,因為我們根本不把對方提出的問題當一回事,這樣對話當然不可能進行下去。面對立場的不同的人,最重要的不是告訴對方應該怎麼想,重要的是激起對方重新思考的動機,才有機會開啟有意義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