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日本文化系列||日本銀行券(中):紙鈔上的防偽技術與秘密職人集團篇
我想用聽的之~podcast說書版
最近如果有去日本旅遊的朋友，應該會陸續看到新版的日幣紙鈔（正式名稱：日本銀行券），開始在市面上流通了。延續上一回我們談到過去日本隱藏在貨幣背後的小故事之後，這一次我們就要來看看究竟在日本的紙鈔中，藏有甚麼有趣的防偽技術與設計在裏頭?而這一次2024年的改版中，又有甚麼新奇的技術被運用在新鈔上?所以建議大家在看這一篇的文章之前，可以把手邊現有的紙鈔拿出來放在一旁，以便等等不時之需XD。因為NANA濕婦也是為了整理這一篇，才又找到了許多資料，這才發現紙鈔上有好多有趣的小設計啊，大家一起來玩大家來找碴的遊戲吧。
為什麼要改用新鈔？
在開始之前，不知道大家有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像我們現在手上的新台幣，已經24年沒有換鈔，而且目前央行似乎也沒有換鈔的計畫，更別說是鈔票與硬幣上的人物，從小到大看到的不就是國父跟蔣公在那邊輪流出現（好啦，還有很多小朋友），先不考量成本因素，這些不變的元素雖然帶給我們很大的安全感，但難免也顯得有點無趣了。反觀近代的日本，從1984年開始，雖然沒有明文規定多久需要換鈔一次，不過大概每隔20年一個週期，他們就會舉國大規模地更換新鈔。雖然其涉及的層面頗大，但也因此我們才得以在上一篇的內容中，看見日本在不同時代背景下的轉變，不是嗎？
當然，日本政府也不只是吃飽太閒就想來換個新鈔，其最主要的目的當然還是在於防止偽鈔在市面上流通，因此這一次新鈔改版的大重點就是各種防偽技術的採用(這個我們後面會在提到)；其次，則是強化了「通用設計（universal design）」的概念，盡量考慮到所有使用者的使用情境，針對不同族群做出特殊設計，讓所有人都能更快適應新鈔的使用，例如：因應日本觀光旅客與高齡人口的增加，他們首次將鈔票面額上的阿拉伯數字字體加大，以利於這些對於日本貨幣還不熟悉的外國人，以及看東西會很吃力的高齡者使用；又如在不同幣額的紙鈔上，分別設計了一些觸覺上有明顯差異的圖騰，以利視障者使用等等。
新鈔更換頻率，其實與專責設計與製造新鈔的秘密職人集團有關
除此之外，還有另一個讓我深感興趣的問題是：為什麼是每「20年」換一次，而不是30年、40年？原來，在紙鈔上使用的眾多防偽技術與圖騰設計，都是由隸屬於日本國立印刷局底下，一個被稱為「工芸官」的秘密職人集團來專責，日本目前發行的郵票、國債等的原畫，也屬於他們的工作範圍。這個集團中分別有負責紙鈔整體設計、雕刻部門、底圖線條設計、與浮水印設計等四個部門，共約30人所組成。這些工芸官們之所以被稱為秘密職人集團，主要是因為他們對外不能透露自己的姓名、年齡與身分，即便是被選拔進入新鈔的設計團隊中，不同部門之間的工芸官走在路上錯身而過時，也都不會知道彼此其實就是同事。因為畢竟他們可是擁有精密製鈔技術能力的重要人物（例如可以在0.1公分的寬度以內，刻出10條以上的線條紋路，這樣的圖騰，一般人必須使用放大鏡才能看得到），如果被偽鈔集團知道了他們的身份，難免就會有機密外洩的可能性。由此可知，工芸官們除了必須擁有藝術家的美感，還必須具備宗教家等級的道德觀才行。
在這個小小的工芸官圈子裡，有這麼一個「磨刀三年、描繪八年、完美雕刻十八年」的說法，意指實際從入行開始，到真的能夠獨當一面，至少必須經過十八年的磨練。因此，在考量工芸官之間前輩與後輩的技術傳承週期之下，趁著有實戰經驗的老前輩還沒退休、轉職之際，就能帶著新一輩的工芸官，實際且完整地參與新鈔的設計與製作流程，如此一來，便可將技術代代地流傳下去，而每20年一次的換鈔，就正好就與工芸官的養成與傳承的週期不謀而合。這讓我想到了之前我們在伊勢神宮的內容中，也曾分享過的每二十年一度的式年遷宮，也是同樣的道理呢。
雖然換鈔週期拉得太長，會造成偽鈔比例增加，但由於現代換鈔的這個大工程，還必須另外考量到坊間所對應的ATM機器、收銀機與自動販賣機的維修與汰換週期，因此也不能太過頻繁、太過零散地更換貨幣，以避免增加民眾的財務負擔。在此眾多的考量之下，每20年一次性地更換所有的紙鈔，便逐漸變成了近代日本合理的換鈔週期。
日本紙鈔的防偽技術
其實在疫情後回到日本時，NANA濕婦就注意到，街頭巷尾到處都開始出現新鈔即將發行的宣傳海報。國立印刷局也特別設置了一個新鈔介紹專門網站，跟一般社會大眾介紹新鈔上的各種防偽技術，甚至還設計了小朋友專頁，讓卡通人物「新鈔人(痾...這是我自己取的名字)」帶著小朋友們一起探索新鈔裡的奧秘。網站上完整地介紹了在新鈔上所應用到的各種防偽技術，包含有哪些是沿用過去的技術，有哪些是2024年版本才開始採用的新技術等等。有興趣的朋友，即便不懂日文也沒關係，因為搭配著圖像解釋，其實非常容易理解，建議可以點進去看看喔。而下面NANA濕婦就僅針對我自己覺得比較有趣的幾個，來跟大家做介紹嘍。
某次在團上時入住飯店時，在大廳櫃台旁看見的新鈔宣傳海報/照片來源:NANA濕婦
(1)必須透光或使用紫外線照射才能看到的圖案
必須透光才能看到圖案的浮水印設計概念，其實在舊版的紙鈔上就有使用了，甚至，最早還可以回朔到江戶時代，當時就曾經在隸屬於若狭國(現在的福井縣)內的小浜藩中，採用過這樣的技術來製作「小浜藩米札」。這張乍看之下平凡無奇的米札，在透過光線看時，就能看見紙上隱約浮現出「ワカサ」這三個片假名字母，而這三個發音拼起來就是「若狭」的意思。如果你手上現在有任何一種幣值的日本舊鈔，建議你可以拿起來對著日光燈或窗外看一下，就在紙鈔中間挖空的那一塊空白處，應該就會浮現人物肖像的圖形喔。(追加題:除了中間空白處之外，你還有發現甚麼地方有其他的浮水印圖案嗎?)
當然，隨著時代演進，現在更用在日本銀行総裁印，以及不同幣額的不同部位上，引進了更先進的螢光顏料，雖然我們肉眼看不出明顯的差異，但只要透過紫外線光筆，確認這些地方是否有發亮，就能簡單地判別你手上的這張紙鈔是否是偽鈔。
(2)全世界首度將「3D全像立體照片」技術應用於紙鈔上
相較於上面提到的浮水印技術，這次2024年最被國立印刷局拿來說嘴的新技術，大概就是「3D全像立體照片(hologram)」的應用了。這麼拗口的技術原理到底是甚麼，其實我也不懂，但簡單的說，就是當你轉動紙鈔的時候，你會覺得紙鈔上的人物肖像跟著你轉，好像一直在看著你一樣。這對於手上還沒有新鈔的我們或許很難理解，但沒關係，NANA濕婦直接把影片貼給你看就能理解了。
2024年新版紙鈔上的3D全息立體人物肖像
(3)考驗眼力的職人工藝:看是你厲害?還是工芸官厲害?
最後這個就是我自己覺得最酷的，也是因為這次在找資料的時候才發現的紙鈔小秘密，真的太厲害、也太有幽默了，用了日幣這麼久，我居然從來沒有發現過。我想全世界應該也只有這麼日本這種做甚麼都很「精緻」的國家，才會在紙鈔上玩這樣的遊戲吧。原來，無論在哪種面額的紙鈔上，都藏有許多超~~~極小的「NIPPONG GINKO」字樣。據說這都是工芸官們運用特殊的雕刻刀，花上半年才能雕刻出原版的部分，究竟要如何使這種小到要拿放大鏡才看得清楚的字體，在印刷時還能保持清晰、不斷線也不會糊在一起，就完全視工芸官的功力了。雖然嚴格說起來，這其實就是過去浮世繪版畫雕刻技術的延伸而已，並非甚麼先進的科技運用，然而，這樣微小的字型雕刻，一定要經歷長時間的磨練與經驗累積的工芸官才刻得出來，因此也是偽鈔非常難仿造的部分。講了這麼多，我們直接來試著找找看這些字體在哪裡吧?請先準備好一張舊版一千円紙鈔，我們先來挑戰初階題:請在紙鈔上找出印有「NIPPONG GINKO」字樣的地方，看看你能找到幾個呢?
答案就在上圖中標示(8)的位置上，你找到了嗎?我自己是覺得鈔票背面右上角藏在挖空的英文字母「YEN」裡頭的小字最難找到，不知道大家覺得呢?
當然，如果你覺得這種初階題實在是太簡單了，那我們再來玩一題難度更高的吧。這一題是只有在千元鈔上才找得到的字樣，而且這次不是英文字母了，而是日文的三個片假名「ニ、ホ、ン」，這三個片假名拼起來的發音，正是「日本」的意思，是不是跟前面我們提到「小浜藩米札」上的「ワカサ」是一樣的道理呢。好了，你找到了嗎?如果肉眼找不到，建議你可以用放大鏡或是用手機微距拍攝後再放大，仔細再找一次看看。但如果...你真的自暴自棄認輸的話，我們就來看解答吧XD!(請見下圖)
如何，是不是藏在一個讓人又驚又喜的地方呢?工芸官居然這麼幽默地把字藏在櫻花的花蕊上，害我找到都要脫窗了XD。不過講到櫻花，還真的是日本人非常崇尚的國花，在舊版的四種面額(包含二千円)上，都有各自不同型態的櫻花出現喔~如果還玩得不夠盡興的話，這一題就留給你們自己去破解啦~(故意不說答案這樣，想知道又怎麼都找不出來的人，就請留言給NANA濕婦，讓我知道這世界上有人跟我一樣愛玩大家來找碴的遊戲吧!)
更換新鈔時所面臨的問題，以及「紙鈔」未來所面臨的挑戰
其實前幾年日本才因為五百円硬幣的偽幣太多，因而於2021年重新改版推出了新的第三代五百円硬幣，但當時因為還受到新冠疫情的影響，有許多地方因為對應的硬體設施(如金融機構的ATM機器、車站的售票機等)都還來不及對應更新，因而將發行日期從上半年延後到了下半年，而且其實到現在(2024年)，我都還常常會遇到無法投新版硬幣的自動販賣機。
會有這樣的情況發生，主要還是因為機器的更新成本，對於一般的店家來說負擔太大了。所以既然舊版的五百円硬幣還能繼續使用，而其他的硬幣與鈔票都沒改版，那就先撐著加減用下去吧。有些商家則是氣到，乾脆順應新冠疫情期間大家養成無接觸式電子支付的習慣，乾脆直接把點餐機器、收銀台等，一律都改成不收現金的全電子支付機器。如此一來，往後無論貨幣要改幾版(就像今年改換新鈔一樣)都沒關係，商家這樣不僅可以省下硬體更換的成本，少了現金交易之後，不僅能直接降低收到偽鈔的風險，也能將省下的人力成本轉投入到其他的部分。
雖然，對於目前仍習慣使用現金消費的顧客來說，這些電子支付的機器可能會提高他們的消費門檻，進而造成店家的來客數減少與虧損。但相較於每個一陣子就要把機器打掉重練的高成本，現在真的有越來越多日本商家更傾向於將資金投資於電子支付系統上了。例如，前一陣子帶著旅伴們造訪北海道火腿隊的新球場「ES CON FIELD HOKKAIDO」時，我就非常驚訝地發現，整個球場中無論是從便利商店、麵包店到停車場、場邊的小餐車等，居然已經100%都採用電子支付的方式來付款，雖然網路上出現不少罵聲，不過我覺得這很可能就是未來的消費趨勢。或許會有那麼一天(不知道我還有沒有活在這世界上)，地球上將不再有人用「紙鈔」交易，我們未來的子孫們會看到現在的紙鈔們，被好好地保存在恆濕恆溫的玻璃櫃子裡，一旁的展示牌上寫著「歷史上曾經有這麼一段時間，人類是用紙鈔來進行交易」的說明版。我的天，這不就是我們現在去古代遺跡展示館中，看到被框在玻璃櫃裡破貝殼的感覺嗎?想到這裡，我決定明天開始，都要好好地對待經過我手上的貝殼…我是說「紙鈔」，好好地欣賞它身上美麗的圖騰設計、聽聽有關它的故事之後，再心懷感激地把它花掉XD。
～未完待續～
參考資料：國立印刷局新鈔特別設置網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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