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覆沙皇村,亞歷山大行宮外,冷寂如死。
細細切切的弦樂聲傳出殿外,打破深宮内院的寂靜。細聽下,有人與貴婦攀談,有人調戲侍女,有人揮觴獨飲,各得其所,好不愜意。
正值酒酣耳熱之際,衆人卻聽見亞歷山大長廊裏響起了沉沉的腳步聲,那悠長沉重的聲音穿透冷峻的大理石,越過重重宮門,那堅定不紊的步伐,帶著某種完美主義的性格與鋼鐵般的紀律。
那步履的主人疾風般,轉瞬現身於衆人面前。
侍立的宮人們,無不屈躬彎腰,立即又挺直了腰桿,紋絲不動。
水晶燈煦暖如春的亮光,照破殿外凌冽冬雪,亦照見來人一襲黑貂風氅,一雙沾滿雪泥的皮靴,一張因疾馳趕路而憔悴疲憊的臉龐。雪夜中冒雪歸來的人,正是俄羅斯的統治者——沙皇尼古拉斯。
乍然鴉雀無聲,弦樂戛然而止,女衆屈膝,男衆彎腰,紛紛向沙皇行禮致敬。
他的目光迅疾掃過殿内,華服金鑽,燁燁生輝,幾個貴婦以羽扇掩面,擁簇著一位尊貴的婦人。她身穿一襲内斂的幽藍宮裝,懷裏卻抱著一個圓滾嬰兒,雙眼不避不退,平平迎向走進大殿的沙皇。
「陛下!您可回來了!」她語聲空洞,垂著目光,無喜無悲,客客氣氣地行禮,端著一張無風無浪的臉,端莊中露出淡淡的和氣,正是一個皇后該有的莊重神情。
沙皇審視她身上的衣裳,幽藍把她皙白無血色的皮膚襯得更加慘白。心中思忖著,看這般陣勢,那些隨駕行獵的扈從們,早已向皇后匯報了一切︰
就在他獵下一頭北極熊時,衆人在熊洞中發現了一名女嬰,之後,他沒有帶任何隨從護衛,獨自馳馬離去。
寒冬風雪中,沙皇獨自一人快馬加鞭一路飛馳到了何處?
無人知曉。
尼古拉斯生性孤僻嚴峻,這般行止並不令人詫異,然而以工作狂人著稱的他,世間有何等人何等事,能讓他暫時放下一切,離開宮闈?
必是十萬火急之事。
十萬火急又是何事?
然,皇后心下的疑惑並沒有從丈夫堅定的眼神中,得到了明確的答案。
只見沙皇的目光越過眼前一切,不動聲色地望向廳堂另一個角落,那裏立著拿著高脚杯的米凱爾,正與銀行家馮史格男爵把酒言歡。
只見沙皇直直走向弟弟,出言時只問了一句,「可想清楚了?」
殿上衆人皆不解其意,唯有他們兄弟二人心照不宣。
米凱爾心中頓時雪亮了起來,無需言語明示,一句話就已暗示了,他若不認下這名女嬰,必會掀起一場軒然大波,不知會翻出什麽樣的醜聞來。清修貴女犯了清規,竟在修道院裏懷孕生子,這樣的醜聞不但會傷及皇家顔面,也會累及教會清譽。
然而君權神授,皇權靠教會鞏固,教會靠的是修士修女背後的財力與權勢。
此間惟有沙皇一人讀了信箋,再也無人知道信上内容了。女嬰的生母,這個名喚三月的女人,到底是誰?無人知曉她的真實身分。
反正在他名下已有數名私生子,認下這筆爛帳,除了面對王妃顔面無光之外,其實不差這一個了,況且陛下有意壓下醜聞,對此事定有了完美的安排。
遂唯唯諾諾地接口,含糊其辭地說︰「女嬰是在皇家林苑尋獲的,依照身上佩戴的首飾來看,應該是貴族棄置野外的私生女……」
「米凱爾!自你成婚以來,王妃至今未誕下一兒半女,不如就讓王妃收養這名女嬰吧!」沙皇漫不經心的語聲,字字卻帶著逼仄的壓力。
他驚愕抬眼,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應對。
旋即,心下大悅,原來沙皇是為找他臺階下來著,一名從雪地拾來的棄嬰,母不詳,父不明,原本是要送往聖彼得堡棄嬰堂的命,教會卻將女嬰記在他名下。沙皇點石成金,賜給生錯命的棄嬰一個正式的名分,讓她轉瞬間變成一位身分高貴的公主。
這實在是太妙了!
沙皇不待米凱爾回應,嚴峻的語聲驀地轉為溫和,「我已經差人去請王妃了,她看了這個孩子,保準歡天喜地把孩子抱回家!」
乍然,米凱爾全都明白過來了,萬事俱備,現只欠他一口的承諾了,便心虛地說︰「雪地熊嬰乃天降祥瑞,王妃白得了一個冰雕玉琢似的女兒,豈有不歡喜的道理。」
米凱爾終於肯明白地道出「女兒」,還未及聽得沙皇怎麽説,隱約中已有朗朗笑聲傳入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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