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緋紅被創造,等到浪漫結束,緋紅也重新消失無蹤。就像羅智成說的:「美景不再造訪我心」。題外話,所長非常喜歡星際效應。
〈歷時結構——不同悲歡一樣共情〉
像日光黯淡的電影,遙遠的海,海上有大風,風颳向沙灘,沙灘上一座小教堂。我不告訴你海是什麼樣的,隨後的名詞皆是如此,但你應當能夠想像得到。詩人一襲風衣而來,取下兜帽便走進教堂,畫家早已在木椅上垂首聆聽,他有自己洗得發白的常服,還沾了點洗不掉的顏料。
詩人在他過道旁的木椅坐下,閉目垂首。呼吸,呼吸是第一個要素,隨後才是音樂。浪漫輕柔地喚著管風琴的按鍵,而整個教堂內外都變成了一個巨人在宇宙中探尋呼吸。他龐大地渺小著。絲絲的風聲抖下了窗外的塵沙,又隨即被塵沙抹上,像引力牽引一層薄紗要將這裡罩上。可喜的是,只要浪漫還在,在哪裡都能找到這種聖堂,不一定要是教堂的形式,那樣太拘泥,只是種子總得從哪裡發芽,反之亦然。
一曲終了,巨人又陷入沉睡,等待下一次被喚醒。「Hans Zimmer真是厲害,拉長,放出縫隙,在發聲的無聲宇宙背景輻射裏低語,卻又不讓人感到絕對的空虛寂寥,跟外面的沙一樣。」畫家嘆道。「你現在比我更像個詩人。」詩人這麼說。「難道你真的是衍生而來的?」「我說不知道你信嗎?」畫家又嘆:「可我也沒畫畫的天賦啊。」「再嘆氣這裡就要形成一面歎息之牆了。」詩人說。
「當顏色開始不斷飽和鮮明地流動起來……也許是這樣。」詩人又說。「理解不能。」畫家回他,卻若有所思。「浪漫或許也是宇宙冷漠主義的原初。」詩人道。「兩位先生,難道不給演奏者一點掌聲嗎?」浪漫笑著走下階梯,她今天仍然是藍色長裙。淺海的顏色,卻有深海的奧與純粹,隨後逐漸染白。兩人齊齊鼓掌,速度快得像一隻追不上的烏龜。浪漫踹了兩人一腳,還是被追上了。這是個收斂的日子,所以兩人面色頓時尊重起來。
「你帶了什麼?」浪漫問詩人,後者拿出了水仙花一朵。浪漫看向畫家,他聳聳肩,拿起放在一旁的彼岸花一束。「不要臉。」畫家說。「沒誠意。」詩人反說。浪漫壓了壓手,教堂又是一片靜謐。「我都很喜歡。」她說,神色像右手在安撫著癲狂,左手在騷動著安寧。「也許您還真的是瘋狂的伊始。」詩人說「也是一個深沉安寧的夢。」畫家補充。同樣的可以理解,也同樣的不能理解,關於浪漫和至愛,界線也不是那麼清楚,唯一可以明白的是,它們確實很容易被混淆。
「一人一半,感情不會散!」浪漫輕點花瓣,化成一片緋紅落到兩人身上就消失了。「追求是一樣的那就不管了。」畫家突然說。詩人沉默。「這種……類分裂的感覺,諮商師說我談到的時候,似乎有些難過。」畫家又說。「你什麼時候不難過?」詩人說。「寫詩的時候,寫很像詩的東西的時候,寫你的時候。」畫家說,「在腦海裏不斷翻湧而來的火花,四濺在唱盤和語言的公式上,像鏈式反應還沒開始,就已經開始了。」「寫之前就在寫了,如何純粹?」詩人問。「你的觀察是純粹,我負責沉澱?」畫家有些不太確定。
「反正都不知道為什麼難過,不如都不要難過。」詩人說。「我喜歡刨根問底,關於我自己。」畫家又嘆了一次氣。風景四散,五顏六色地混成透明又明晰地流淌再現,畫家回到了畫室,詩人站在窗邊。「這個問題先不想了,那時間呢?」畫家喃喃自語。「就是一塊一塊的白色蒙太奇,只有某個時刻的某個顏色才會帶來回憶。」詩人說。記憶很假,畫家心想;記憶很真,畫家心想。詩人什麼都沒想,畫室就是最後一幕蒙太奇。畫室不假,想像得到;畫室不真,細節不到,而畫室也什麼都沒說,它覺得——記憶與想像皆有權保持緘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