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盼大變局

近來一段時間，空氣中瀰漫著一種濃濃的焦慮，小道消息鋪天蓋地，人們都在期待著甚麼，盼望著甚麼，對了，期盼的大概是甚麼「大變局」吧？

想起1976年10月的那段日子。當時的我下鄉插隊落戶已整整七年。集體戶裡還剩下十來個知青，有的是堅定不移的「扎根派」，即「決心終身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者」，還有的就是我這類「可教育好的子女」，說穿了就是「黑五類狗崽子」，永遠沒有被招工、被升學的機會。

那年9月，毛突然死了，我隱隱約約覺得，出頭的日子到了。表面上大家都哭喪著臉，而我內心卻洋溢著欣喜，充滿著希望。用今日的話來說，「大變局」馬上會來。

10月下旬的一天，原集體戶一個被提拔為延吉縣委宣傳部部長的陰姓同學坐著吉普車來村裡，晚上和我們喝酒吹牛聊天。臨走前，他和幾個人坐在小房間竊竊私語，神情凝重。我不識趣地走近他們，想聽聽都說些甚麼。見我來了，他們都閉上了嘴，場面有點尷尬。我皮厚，故意賴著不走，因為那是我睡覺的熱炕啊。這時候陰部長突然問我：「知不知道四人幫的事情？」

我哪會知道四人幫的事情。但我知道上面最高層分成兩派，王張江姚一派，葉劍英鄧小平屬另一派。從1975年開始內鬥激烈，鄧小平的三上三下，成為中國的政壇笑話。

姓陰的一提起四人幫，我腦海的直覺反應就是四人幫出事了，至於怎麼出事，如何下場，我一概全然不知。但從他們如喪考妣的表情我很快作出判斷。於是我笑嘻嘻地說：「我知道，四人幫倒台了嘛。」

所有的人都表現詫異，心想我這個小子一定偷聽敵台而獲知。其實並無，我僅僅是憑直覺。直覺告訴我：毛死了，四人幫沒有後台了，中國該變天了。

陰部長說：「看來你很高興。」我答道：「當然開心，我有一種被解放的感覺。」說完，我望望一個叫「裴解放」的同學，他生於1949上海被解放的一年，革命幹部的父親給兒子取了這樣一個名字，滬語諧音「被解放」。

其實毛一死，全中國人民都「被解放」了。言論自由的尺度開始變大，人們不再有「思想被禁錮」的感覺。隨著1978年11屆三中全會的召開，中國進入一個最自由的黃金時代。

後來，後來就沒有了。於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我們再一次期待「大變局」的捲土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