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創作│〈未竟之緣〉-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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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九五年，鑲嵌在臺灣海峽上的琉璃正式成了日本人手裡的珍寶，躺在臺灣本島腳邊的琉球嶼也被攻下。太陽旗狂傲地揮舞在臺灣人民之上，而怒火在他們之下狂燃。

「大人啊！我們尖山頂的雞一直不見，雞蛋也是！」「是那裡的阿兵哥給我們偷的，養猴子的那個！」「大人，給我們評評理啊！」「我家隔壁阿珠，說那個阿兵哥是變態啦！調戲良家婦女······」指控不斷，居民急切的眼神裡閃耀著如鬼魅的烈焰，風一般的謠言鼓動火苗長成血紅巨蟒。

「確定是他偷的嗎？」一位年輕男子悄聲向年長的村民問道。

「還管甚麼？趕走一個是一個！」

「日本軍紀很嚴，肖年欸，長官相信了就會判死刑的，不要給他管那麼多，卡惦惦咧！」

審判結果下達，確定死刑的消息在村落迅速傳開。無辜的日軍成了罪人，他和他飼養的小白猴最後成了烈焰裡的灰燼，在鮮血染污的尖山頂下葬。自那天兩聲槍響斷絕兩條清白生命之後，村裡開始傳出各種靈異事件。

「你半夜有沒有聽到鬼叫？」「有！還有白色的鬼影，聽說把老陳嚇壞了！」日甚嚴重的情況下，村民一戶戶撤離尖山頂，同時向碧雲寺的觀世音菩薩求助。

「觀音媽指示，是上次那個死阿兵哥的白色猴子成精作怪！快點，我們把牠的骨頭挖出來，給觀音媽鎮魔驅邪！」費盡一番功夫，村民們終於挖掘到猴骨並交予觀世音菩薩，層出不窮的鬼怪傳聞才算平息。一九二九年，白燈塔在已無人居住的尖山頂落成，卻成了當地人心中最懼怕的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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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持續乘著波浪漂盪，海風在小島的耳邊呢喃著口耳相傳的悲情結局。輕柔的月光灑落在那曾沾染血漬的尖山頂，傲然聳立的燈塔親身見證著命運註定的重聚與遲到百年的諾言。

「席洛依······撒魯，對不起······對不起。」祈臻捏緊手中的臂章。前世的傷痕在心底被一一揭開，而今生的遭遇在心頭上高唱著悲歌。諸多無以名狀的罪於冷血之中誕生，在仇恨當中狂燃，真誠的心最終腐爛得只剩煉獄摧殘殆盡的痕跡。她啞然失聲，淚水沿著臉頰悄然滑落而重擊在地面。

「爸爸，你想起我了嗎······我等得好久，好久······你不要再丟下我一個······」男孩傾身抱住駝著身子的祈臻，終於放聲大哭，斷斷續續地吐出深鎖心中的所有情愫。

時空宛如忽爾間倒轉至受刑那天，兩人相擁著傾訴所有傷悲。謠言依然纏身，世界如常險惡，而上天賜予他們作為彼此的依靠，命運將他們緊緊相連。

祈臻擁著白霧般的撒魯，輕撫他頭頂的軟毛，晶瑩的淚珠散落在月夜的悲涼之中。

「不要怕，撒魯。我們······我等你，來世再和我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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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音娘娘。」燈火熄盡，碧雲寺裡一道飄渺的白影如燈塔般昂然矗立在無聲的黑暗中。那音調宛若晦暗中的一束光明，為寂然的海面灑下暖意。撒魯噙著如煙似霧的淚，向那尊看盡世事的神像嗑了幾個響頭。「謝謝您······」

「乖孩子······」撒魯直起身子，看見一如往常慈祥而和藹的彎月笑眼。觀音娘娘將他擁入暖暖的懷中。

白煙消散而去，徒留一片闃寂無聲。祂拾起落在腳邊的白毛，輕柔地握在掌心。

「憾恨已盡，而緣分未竟。席洛依・撒魯，你下一世的際遇是如何······」

⋯《未竟之緣》完⋯

^{註：席洛依•撒魯：白猿，日文發音（Shiroisaru） 白色的猴子。}

^{小琉球白燈塔傳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