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好的錯過

芳兒說，父親節，姊弟請爸媽吃飯，在那家餐廳，竟遇見初戀男友一家人也在那兒。

他大方過來和他們全家老少打招呼，完全忘記當年的不愉快。

芳兒姊姊悄聲說：這傢伙還跟從前一樣白目，不會看人臉色。

當年並非好聚好散，有太多不愉快，初戀情人跟情傷都是最難忘的，

事隔多年，芳還記得諸多細節，兩人是美髮科的同學，

在同一家髮廊當學徒，到成為獨當一面的設計師。

男孩愛自由，不願整日待在一個空間，幫人剪髮染髮燙髮的工作，

喜歡開車在公路奔馳，轉行跑業務，可來她家吃飯時，說又換工作。

芳兒媽媽勸他：這樣沒定性，十做九不成，要怎麼結婚成家呢？

他呵呵笑：我喜歡開車，常換工作才有機會開不同的車。

芳兒姊姊揶揄他：對啦，從公司業務車、快遞車開到遊覽車、貨櫃車、挖土機，

只差垃圾車沒開過而已。

我有去考垃圾車司機，但是沒考過，準備再接再厲。

他看待工作，人生價值觀的隨興態度，讓芳兒第一次正視兩人走向未來很有問題。

而讓她痛下決心分手的原因，是他忘了約芳兒的生日聚會，

在電話中說送貨行程延誤，幾天後，送來小米麻糬和紅茶手工蛋捲當禮物。

就那麼巧，髮廊一位同事也帶了同樣點心請同事吃。

芳兒從女同事臉上看見奇特笑容，再笨也明白她和他之間有了什麼。

她問男孩，他坦承兩人關係親密，但不是愛情，

只是兩人都很寂寞，需要彼此慰藉，更震撼的來了，

男孩說出：她和他有個七個月大的兒子，原先他不同意生下孩子，女子堅持要生，

因她有子宮內模異位症，不易受孕，所以…。

芳兒說，那時，終於知道什麼叫做眼前發黑，天旋地轉。

那時，我聽她說這事，覺得不可思議，

和女同事天天在一起工作，她懷孕，髮廊沒人知道嗎？

芳兒說，有客人問，女同事說變胖，不久，說身體不好，要辭職。

老闆娘讓她請長假，恢復健康再來上班。她猜測，老闆應該知道她懷孕的事。

有段時間，芳兒覺得老闆娘看她的眼光充滿同情。

知道真相，芳兒火速離職，轉換職場，

芳兒剛來公司時，那幾個技術員、主任都很喜歡她，

頻頻示好，告白，她完全無動於衷，有人玩笑地要她別老跟我站一隊，

久了會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因為我老是給人發好人卡。

偶爾芳兒幫我修剪瀏海時，說起前男友對她的好，

對她家人的慷慨大方，對他的餘情未了。

那時，我為自己的感情苦惱，對她心裡的痛苦沒法給予安慰，總是聽她說前塵往事。

我還記得，那天守衛先生打內線電話要芳兒趕緊下去，有朋友帶花和蛋糕來找她。

原來，男孩不知從那裡打聽到她在這裡工作，

趁送貨之便，送來玫瑰花和蛋糕，祝她生日快樂，

如果願意一起吃飯，打卡片上的號碼，他會來接她。

午休時，芳兒問我：該不該赴約？妳想去，就去呀。可我忘不了他的背叛。

那一年，除了職場跟老蕭的對峙，媽媽的健康時好時壞，

請救護車送急診，長夜在急診室陪伴，

等待檢查結果，收病危通知，想像可怕的萬一，對未來的恐懼，愛情的絕望。

芳兒冗長的話語，似一陣煙從耳旁飄過，根本沒仔細聽，

想到他人對我以愛為名的傷害，不覺說出：既然那麼痛苦害怕，就放棄吧。

後來，芳兒結婚前，對我說起，因為聽了我那句話，她沒回覆男孩電話。

我聽了大驚，忙說：那時候，我都處在恍神狀態，

那句話說的是我自己，不是針對她的問題。

我知道妳那時很痛苦，我說的事沒全聽進去，但妳說的對，

既然那麼痛苦害怕，就放棄吧。自己遲遲下不了決定，需要人推一把。

還好，芳兒的婚姻很美滿，徐先生對她跟她的家人非常好，

幫忙照顧孩子也分擔家務。要不然，我可罪過了。

我問她，來跟我說舊事的原因？

因為，她弟弟糊里糊塗跟他互加LINE後，知道了芳的手機號碼，

打電話給她，問了她的婚姻生活，竟說：找一天，我們兩家約吃飯吧。

她跟姊姊說了這事，姊姊罵：他什麼毛病，敢約吃飯？

妳若答應，就跟他一樣白目，看到他老婆不恨嗎？

人家當初不知道在背後如何笑妳是個大傻瓜，還要跟他們見面，腦袋有洞啊？

要不要妳跟他婚都離一離，你們去結一次婚，試看看兩個人的婚姻生活適不適合。

芳兒話才說完，幾個趴睡的人，竟發出笑聲。靠！都在裝睡，豎起耳朵聽我們說話。

喂，我朝彎腰撿起帽子的老大說：偷聽人講話很沒禮貌。

妳的位置離我這麼近，講那麼大聲，我需要偷聽？

芳兒妳也是奇怪，有感情婚姻困擾，不來問我們這些結婚二三十年的老司機，

去問那個沒有男朋友也沒結過婚的人，求解答，根本是請鬼開藥單。

喂，你講話給我小心點。我警告老大。

我有說錯嗎？小魚，妳對愛情的想像，婚姻的想法全來自妳看的言情小說，

寫小說的多半跟妳一樣，都是把自己一廂情願的美好想像投射在故事裡，

真正的愛情不是那樣啦。

不然是怎樣？我問老大。

問你才是請鬼開藥單啦，裴姨不客氣的嗆老大：

你憑什麼幫人解疑惑，出名的感情不忠大王。

喂喂，不接受人格侮辱。老大變臉。

事實勝於雄辯，大家心裡有數。

裴姨彈彈手指：人家她們雙魚座的眉角，只有雙魚座懂，你少在那邊指手劃腳。

對嘛，芳兒只是想要有人聽她說青春舊事的回憶，那是要聽我說怎麼對應飯局之約。

畢竟，是兩人的少年初戀，在一起五年不算短，

若真要我說…遺憾年少時，沒能接受他的情感，

就算沒走到最後也都沒關係，但錯過就是錯過了，人生就是因為殘缺才顯得美。

遇得見也好，遇不見也罷。剛剛好，很好，錯過了也很好。

你錯過的人和事，別人才有機會遇見，別人錯過了，你才有機會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