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臺灣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不過前陣子AP潘宇謙帶著新專輯上電台宣傳,不少DJ朋友很訝異地和他說:「聽不出來你是香港人!已經很像一位臺灣人了!」這位曾被E神陳奕迅電話鼓勵,目前不但是兩個孩子的父親,更是香港知名音樂創作者的AP潘宇謙,這次帶來雙CD共15首歌,跨越並回顧了不少八年來的音樂之旅。
從小待的環境可能決定你生活中會講什麼語言,但對於文化的探索則會在求學之後開始展現喜好。身為香港人的他,出於己手的詞曲創作卻皆以國語為主,而更令筆者驚訝的是,過去到現在所做的事情,無不與臺灣音樂有著萬縷關係,更引以為傲。包括之前首專《HIGH TIME》便以全國語形式發行;這次帶來的新專《微光》進一步和臺灣三位知名製作人合作,躍上臺灣串流排行榜;而最近更賣出了人生第一首國語詞曲作品,真見他喜顯於色,更上於眉梢的神情。
雖然如此,受訪時AP潘宇謙仍能和筆者與工作夥伴間來回流利地切換國、粵語。問起音樂,他表示對這兩類歌的喜愛不分伯仲,所以《微光》還是保留了過半的粵語曲目,收錄過去發行的單曲留下印記,也放入兩首新歌記錄當下心情。因此在一步步深挖原委當中,開啟了談話。
「因為香港小學時是學國語(普通話),但高中時去了美國。當時在美國我最常看的是臺灣的綜藝節目,像是《娛樂百分百》、《康熙來了》、《超級星光大道》,也是從那時候聽很多華語音樂的。」細細推敲AP潘宇謙進入求學的1990年代,正是中國大陸推行普通話教中文(普教中)的時候,因此他稱習慣用羅馬拼音打中文字,粵語反而只用於日常對話,在創作能力上仍有一段路須努力。而當時到了外國,華語文化大勢仍在臺灣,自然成為過去陪伴他最多的文化,也因此愛上了臺灣的音樂。
就是因為這樣特別的文化交融與浸淫音樂的契機,讓他成為有別於香港,在臺灣也能獨樹一格的創作者,而這次專訪也將記錄如何把音樂創作路上的點滴,匯聚到作品當中的過程。
2016,AP潘宇謙剛出道那幾年其實在香港有很多發展可能,當年與林夕、陳輝陽合作,發行了第一首粵語單曲〈法西斯情人〉,之後也搭上了劇集《反黑》,多了不少香港粉絲所熟知的演員身分。
不過出道這幾年,雖然不斷有單曲發行,但大部分卻都藉他人之手,一直都沒有自己的歌詞創作。進入疫情後,AP潘宇謙先透過翻唱來嘗試改編歌詞。「那幾年cover很多歌,陳奕迅是最大宗,而且都是國語歌。像是〈我們〉、〈淘汰〉、〈讓我留在你身邊〉,我真的很喜歡他…」這幾年新聞記者對於他與陳奕迅的音樂交流早已廣為人知。從他分享作品細節時的神情,就能感受到他對這段經歷的珍視,享受如同和陳奕迅一起唱歌的時段。
另外,在音樂上也會做改編,他說:「加入beat來寫歌對當時的我來講是很新的創作方式,因為當時香港很多人都會唱很慘、很悲傷的抒情歌,或是很搖滾、熱血的作品。但當時沒有太多人在做有饒唱的流行曲風。」那時候的實驗性翻唱AP潘宇謙一口氣做了十幾首,在過程中也與當時第一位認識的製作人JNYBeatz一起,開始了一段「有效率玩音樂」的過程。
「疫情期間要見面很困難。我們每次碰面時他都會做一個beat。雖然我彈樂器沒有很厲害,但我會告訴他我想要什麼感覺的音樂,然後由他幫我去做編曲。」
於是2021年,他首次嘗試全詞曲創作,推出國語單曲〈奢望〉,將入行的心路歷程化為音樂呈現給聽眾。之後每一次和製作人JNYBeatz碰面都會寫一個新旋律,回去以後再把歌詞完成。這才發現「原來我有很多東西想要抒發、寫出來。」來回創作幾首歌後,也開始萌生做一張實驗性專輯的想法。
上張專輯《HIGH TIME》,展現了AP潘宇謙強烈的創作慾望,專輯中不僅收錄了改編自粵語單曲的〈天黑時想跟你到白頭〉,還包括賣給香港知名音樂人許廷鏗的demo作品。「那首歌叫〈說過〉,後來賣給他改成了粵語歌〈良心發現〉。其實我寫歌幾乎會附一版國語歌詞給對方,一來是可以鍛煉自己;二來讓對方知道這首歌可以走這個方向或押這個韻。」所以拿回來使用的demo,只要在原先國語歌詞上做出些許調整就好。
至於〈天黑時想跟你到白頭〉這首歌,從原先粵語單曲,到改編成為合唱版(後進入《微光》專輯當中),最後再改成國語歌〈天亮〉收入於首專中。AP 潘宇謙的作品展現了他在國、粵語歌之間的轉換能力,讓我們得窺見兩者在文化與內容上的差異。
在香港,因為音樂產製快速,也連帶不少創作環節分工明顯,作詞人便是其中一項。香港流行音樂上,舉凡雙偉文(林夕、黃偉文)、周耀輝、陳詠謙等,皆是引領樂壇數十年的巨擘,而AP潘宇謙也與其中一位詞人周耀輝合作不下數次。早在2017年便與他合作推出單曲〈我是病人〉,而〈天黑時想跟你到白頭〉這首歌也是出自他的手筆。
「這首歌是我的好朋友陳卓賢寫給我的,當初拿到這個旋律就覺得很適合周耀輝老師填詞。」AP潘宇謙對他的欽羨,反應在對對方作品的熟稔程度,他信手拈來一首李榮浩的〈老伴〉,覺得可以找到一個愛人和他一起慢慢老去是一件很浪漫的事。
於是他將旋律發給周耀輝,並誠摯邀請:「老師,這次我想寫一首關於愛的歌,因為我一直缺乏這樣的作品。」沒想到周耀輝昇華了他原先認為的情感,回應他:「好啊。但愛不僅僅侷限在戀人之中,它也可以是兄弟的情感,或者是家人跟朋友間的情感。」結果拿給他的歌詞令他感動不已,原來周耀輝用一首歌就把愛是一輩子這件事給講完了。
在音樂編曲上,AP潘宇謙希望能夠更豐富作品層次。除了為和聲加入歌詞外,他還邀請陳考威和黃兆銘參與編曲,並特別請外國音樂家演奏吉他,營造出更加滄桑深邃的氛圍。
細細深掘AP潘宇謙受影響的詞人,還有一位與陳奕迅配合多年的林夕。
「由於粵語的聲調較多,對詞人來說,創作粵語歌詞的難度更高。」因此粵語歌大部分都是曲先出來,再交給作詞人填詞。於是他舉了林夕為陳奕迅寫的〈夕陽無限好〉這首歌。
「作曲人Eric Kwok有分享過,當時在某天睡覺時突然想到旋律,隨後馬上錄了下來。他很喜歡當中一句話『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原出自晚唐李商隱〈登樂遊原〉的詩句,然而在粵語中「只」字放到旋律中並不好聽。林夕巧妙地將「只」字換成「卻」字,不僅符合旋律,更賦予了歌曲全新的意境,這令AP潘宇謙欽佩不已。
不止此,他又舉了另一首陳奕迅的〈於心有愧〉,同樣出自林夕之手。「很多人以為是寫愛情的歌曲,但是其實他是寫給媽媽的。為什麼自己對其他人這麼好,但對自己的母親卻那麼差?因為她當初只是奉子成婚,把自己生下來而嫁了一個不喜歡的人。」沒想到一首歌可以語帶雙關,這又是他最佩服林夕的地方。
「我發現你其實對歌詞這塊其實很有心得?」我問。
「我對歌詞特別有多一點興趣。」AP潘宇謙思索片刻,接著說「我覺得我們唱歌的人不能只顧著『我要唱好這首歌』,而是要留意所有發生的事情,這樣你才會進步,也會覺得做這件事是有趣的。」不過他打趣地說:「但如果你是像林宥嘉、陳奕迅這樣的歌手,我覺得哪怕他們只是會唱歌也已經很厲害了!」
雖然沒辦法像他所認識的香港詞人能游刃有餘地寫出雋永的廣東歌,但他仍能在國語歌上揮灑文墨,且已蔚為一種風格。專訪之中,他開心地分享,就在幾週前他賣出了人生第一首國語歌詞給一位香港歌手。「我的習慣,做demo時會附國語歌詞給對方,沒想到他們收到後很喜歡,只想做一點修改,那天我就在搭高鐵40分鐘過程中改完,交給了對方。」
寫詞也許是他不斷精進的興趣,但在音樂製作上AP潘宇謙早是一位老練的音樂創作者。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