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篇在此。
1-3
自小阿斯蘭睜開雙眼開始認識這個世界以來就從來沒有看過自己的親生父親,對於父親的認知都是來自母親的敘述,但很無奈的是母親每次都描述的模模糊糊的,所以到頭來父親對他還是一個很大的謎團。
「阿斯蘭...…」
身後的呼喊聲被前頭迎來的勁風給吹散了,坐在搖搖欲墜的車身上六歲的小阿斯蘭覺得有些許緊張,泥濘不堪的石子路令他更加焦躁不安,這是他第一次騎著母親的車出來。
死黨嬌小的身影被遠遠甩到後方,兩旁的稻田變成一塊塊的絨布料從眼旁溜過,頂上的天空藍悠悠的,宛如一件被洗淨的丹寧布料。天藍,田翠,路狹,騎著大車的小男孩正身在一幅樸素的鄉村風景裡。
過了好一會兒小男孩終於在菜市場停下車來,原來小阿斯蘭是幫母親的忙來這兒買菜的,只見他拎著一袋籃子搖著身子隨即就晃入了人群之中。
菜市場一直都是熱鬧喧嘩的,你可以同時聽到東門的肉販在推銷大塊的豬肉,西邊的菜販在替新進貨的蔬果吆喝著,然後看見南邊魚販手中的木棒偶爾敲著還活蹦亂跳的鮮魚,以及北邊婆婆媽媽那令人膜拜的殺價英姿;小阿斯蘭睜大著一對翠綠色的大眼東張西望的,耳朵早已被周圍的聲浪給沖聾了;倏地間一股觸覺掠過他的身旁,一個肥胖的身影匆匆溜過他眼前。
「啊!」
小阿斯蘭先是愣了一下,然後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於是便連忙摸摸自己的褲檔,果然口袋裡的錢袋不翼而飛了;心裡有些許慌,小男孩趕緊追了上去,連帶扯開喉嚨大叫:
「抓賊呀!抓賊呀!」
菜市場的人們立刻就被這小男孩的呼喊聲給吸引過來了,登時只看見菜市場被擠得水泄不通,他馬上就看到一位行色匆匆的肥胖大叔在前方跑著,當下憑著直覺撲上前去抱住那名大叔的大腿。
(某K:FT呀……就原諒某K此時腦殘+後媽種大爆時所犯下的錯誤吧……= =+)
「快還我媽媽的菜錢來!」
的確這胖大叔正是扒走小阿斯蘭錢袋的賊,只見他一個慌張,腳步踉嗆幾下後就被小男孩給撲倒在地,登時一樣小物件從大叔的懷裡掉了出來,那是一個用藍染布縫成的錢袋。
「啊!那是……」
話還沒說完,小阿斯蘭只覺得自己的身子被一股力道給拎起,接著就聽到周遭掀起一股尖叫後被人給扔了出去。被擲出去的幾秒之中,眼前閃過無數張驚慌失措的臉孔,那個賊正從他的眼底爬起來落跑,而藍色錢袋則是靜靜地躺在地面上,離他愈來愈遠……
「錢……」
身子距離地面越來越近,小男孩的眼光卻捨不得移開那只錢袋,因為那是他們家所有的積蓄,弄丟了他們要憑著什麼吃什麼?倏地咕咚一聲,小阿斯蘭只覺腦袋硬生生撞上一片巨疼,隨後就暈了過去。
……
「小弟弟……小弟弟……」
不知道過了多久,身子突然輕輕一震,一個低磁的聲音隨後自耳旁響起,他不禁緩緩睜開眼來。
一位身著筆挺西裝的青年向他投以關切的眼光看來,小阿斯蘭先是愣了一會兒,然後舉目瞧了瞧周遭的環境:白色的床,白色的牆,白色的窗,白色的天花板……
「太好了……你終於醒過來了……」
那青年露出淡淡的微笑來,此刻小阿斯蘭終於能夠看清楚對方的長相:一頭海藍色的短髮,微高的額下繡上一對清秀劍眉,而一雙翡翠綠的眼眸又鑲在眼窩裡,以一柱高鼻分別左右。
「這裡是……」
小男孩緩緩地坐起身來,一對靈活的眸子不停地轉呀轉的,心裡還不斷掛念著被弄丟的錢袋,慌了好些許時候。
「呃……這裡是醫院,因為碰巧看到有人……」
青年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就開始向小阿斯蘭敘述在他醒來前的事情,他登時才想起早上的事來。
「那……我媽媽的錢袋呢?」
小男孩聽完故事後終於怯憐憐地問了一句話來,畢竟錢袋弄丟了對他來說是一件大事。
「錢袋?」
青年被弄得一頭霧水,小男孩只得耐心地繼續解釋。
「就是用藍染布縫成一隻小袋子……我家所有的積蓄都在那裡面……」
1-4
過了七、八年,故鄉的樣貌已經讓阿斯蘭幾乎快認不出來回家的路來;路上有不少路人對他投以異樣的眼光:有些是羡慕,有些是好奇,有些是羞澀,有些是納悶,也有些則是不屑……無論如何,這都令他不禁興起一些感觸來,特別對過去的往事。
依循著記憶來到一個熱鬧的菜市場,這次是他第二次經過這裡,距離第一次少說也有十三.四年的距離了;恍如昔日,裡頭的叫賣聲此起彼落,就像當時父親牽著他的小手穿過這兒的情景一樣,他還記得父親買了幾塊柿餅給他。
「自個留著慢慢吃吧,等到進了別人家門後就得看別人吃飯了。」
把包好的柿餅塞到自己手裡的同時父親只是語重心長地對他說了這一番話來,當時的他只有10歲,哪裡知道這話裡的玄虛,所以只是懵懵懂懂地頷了頷首,然後接過了柿餅。那時他正要被送去當父親頭家的蛉螟子,當然這自然是後來發生的事;可是他永遠都忘不了那一天父親沉重又緩慢的腳程,彷彿時間被凝結滯留一般;無意間他仰起小臉望著父親的臉龐,沒想到卻看到老人家竟然是老淚縱橫。
「爸爸,您為什麼哭了?」
當時得他真是天真過份,竟然向傷心的父親問了這一句話來。
此刻驀地回過神來仍舊是滿滿的喧鬧聲沸騰不歇,無論是彼時那個無知孩童的問句還是此刻這位成熟青年的思緒,最終還是被一片紛紛攘攘給埋沒,好似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阿斯蘭念頭一轉到此,眼眶又不禁濕了起來;假若此刻他還是那位依偎在老父親身旁的孩子的話,他一定會立即緊緊抱住老人家嚎啕大哭一頓,可是時間始終是不等人的,就連他的父親也不曾知道自己後來離開那個待了八年多的家,一個人獨自跑去臺北開創一個新的生活;可是面對這一番波折他也只能悄悄落下幾滴淚獨自感傷,箇中的冷暖自然是只有自己明白了。
再繼續徐步前行,他最後還是被一團人給堵住了去路,耳際還不時有幾個三姑六婆的紛紛議論徘徊著。
「那小弟弟真是可憐呐……」
「他還活著嗎?血好像流很多耶……」
「這到底是誰家的小孩呀?怎麼讓他一個人出門呢?」
......
總之你一句我一句的,無意引起阿斯蘭的好奇心來,他連忙推開了幾個人的肩頭擠進了人群裡定睛一瞧,登時就看到一個受傷的孩子倒在人群中央,鮮紅的血從海藍色的髮隙汩汩沿著蒼白的臉龐流了下來。
「怎麼都沒人把他送去醫院呢?」此刻的他不禁替那孩子緊張了起來,於是便趕緊闖入中心將那孩子給抱了起來,然後向那些婆婆媽媽大聲喊道:
「你們有誰趕快去打110,這孩子需要送醫!」
只見那些湊熱鬧的人你看我我看你好一會兒後才有個熱心人跑到附近的商家幫忙打電話。
「你忍耐點,等一下就會沒事了……」他心疼地看著那名小男孩稚嫩的臉蛋,冥冥之中看到卡嘉莉的影子,這時他才想到卡嘉莉也是個很容易受傷的人。
掛上話筒後,卡嘉莉已經沒時間做什麼打扮了,只是披上一件破舊的薄外套後就急急忙忙地衝出了家門。
剛剛那通電話是從醫院打來的,告知她兒子現在待在那兒。
家裡唯一的破爛腳踏車被兒子騎到不知去向,此刻的她心裡頭真是又急又氣又自責到了極點,早知道自己去買菜就不會出這個意外了;沿著新開闢的產業道路往市區趕路,這個時候像熱鍋上螞蟻的她都比人還在意偷溜走了幾分幾秒。
小阿斯蘭,她的孩子,也是她現在在世上唯一最親的親人了;卡嘉莉實在不敢想像失去了她的生命會變成什麼模樣……七、八年前,她失去了她的親情以及愛情,唯一讓她撐下去的動力就是自己的孩子,所以無論發生了什麼事,她絕對不能再失去了!
走了好一段路後好不容易看到一個路邊的公車站牌,卡嘉莉就像在滾滾洪水裡抓到一根稻草欣喜一般忍不住仰頭一瞧,希望看到有可以抵達醫院的車班;豈知一個抬頭便撞上方型看板上密密麻麻的文字,這裡頭沒有半個是她認得的。登時一股無力感貫串了全身上下,一雙眼不禁又酸紅了起來.此刻她什麼都不敢奢望了,只得低下了頭加快腳步往醫院前進。
路,既漫長又寂寥。
趕路的同時,她突然也想到那個在多年以前背著她悄悄離去的負心漢,忍不住又開始咒駡他個幾句,可是一念到自己曾經對他的一往情深,剎時心又軟了起來,畢竟該罵傻的還是自己,怪他人無情的拋棄也於事無補。
究竟走了多久的路卡嘉莉自己也不清楚了,只曉得抵達醫院門口的時候天色已經晚了,她的腳底再度磨出一顆顆浮腫的水泡來;在忍痛向櫃檯詢問了病房的位置後便急忙來到了兒子所待的病房。
究竟他現在如何呢?傷的重不重呢?有沒有痛到哇哇大哭呢?此刻她的心中像是掛了十五個水桶在那上下擺動著。最終她趕到了目的地把房門推開後進入房內,一眼就看見自己的孩子躺在床上睡的香甜,除了頭上包著一圈圈白白的繃帶外似乎有任何大礙。
「媽祖保佑!媽祖保佑!」做母親的現在終於能鬆下一口氣來,下意識地念出那個悲憫為懷的天上聖母的名號來。
但她並不知道熟睡孩子裡的懷中藏了一個紅色信封袋,裡頭裝著一疊不薄的鈔票。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