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篇在此。
備註:以下文章角色、情節和內容如有雷同,均純屬虛構。
1-1
路,在夜裡走起來特別的沉寂漫長,尤其對一名半夜被趕出家門的女人而言。
入夜的秋總是降臨的異常得早,鄉間田野陷入一片靜謐,只留著一個孤單的身影步向夜色的盡頭。
那個人便是身懷六甲的卡嘉莉,她的腰已撐不住六個月的懷胎被壓得很彎,膝蓋也受不了而發出陣陣酸麻,嬌嫩嫩的腳底更是因為石子路的凹凹坑坑而磨出一顆顆的水泡來,像極了火候不足所烤出來的餡皮。
夜風徐徐吹拂過女人發燙的臉蛋,眼前的路向著遠方蔓延沒有盡頭。吃力地披著夜色往不明的歸宿趕路,她的眼此刻只是蒙上一片模糊,究竟那是沿著髮絲滑下的冷汗水還是腫紅眼緣激出來的溫淚珠?卡嘉莉只覺得渾身的疲倦,早已沒心去理會這種枝節。
現在的她走在寂寞的路上,心裡只是不止地問著自己:難道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也是一種無可救藥的錯嗎?
風,只是低聲呢喃著,在夜裡的小徑上流連著。
她已經不太記得第一次看到阿斯蘭究竟是生的怎麼一副模樣,只知道當時她放著灶上的鍋不管,偷溜出了灶房來到正廳的門外。裡頭傳來幾道粗厚的男聲此起彼落的,卡嘉莉連一對眼都不用眨就隨即想到父親正在廳裡和幾位客人討論生意上的事。
一聽到是男人們的事,少女不由來蹙起眉來,伸手捧著心口輕歎了一聲。
這一歎並不是沒有由來的,畢竟她到底還是個女孩子家,生在保守的家中自然是從小被灌輸「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觀念,從懂事開始就和姊妹們學著打理家裡大大小小的家務事,讀書本來就是註定無緣的。
在當時有不少人認為只有男孩能去讀書,而女孩子將來都是要嫁人的,讀書反而賠了家裡的本,雖然卡嘉莉小時候曾經幾次偷跑去私塾上了幾堂課,但這種掙扎常維持不到一個禮拜就在父親的竹棍下宣告無效了,一直到現在她始終都很恨自己是個女兒家,憎恨自己被這個社會活生生奪走了對知識的渴求慾望。
回到正題,嘆歸嘆,可是心裡頭的惆悵又有誰能瞭解呢?卡嘉莉無奈地抬起那雙琥珀明亮的眸子有意無意地投入正廳內,心下正是一片惶然;但誰會知道這回不經意的目光竟點暈開心湖面的漣漪來,原本當是與她擦身而過的陌生人就像相機鏡頭刹那捕捉的光影般地映入一片純淨的心簾上。
那傢伙緘默地坐在最靠近角落的太師椅上,他是這廳裡輩份最小的客人,可是他的穿著可一點都不含糊:一身西裝打扮,暗色的外套燙的筆挺,雪白襯衫上的鈕扣包含風紀扣都乖乖地扣上,褲下的皮鞋則是擦得黑黑亮亮的,整個人看起來像是被什麼緊束一般;而他的臉則是清洗的容光煥發,海藍色的短髮被梳理整齊。卡嘉莉再好奇地看個仔細,只瞧見那深邃的眉目之間依舊漾著孩童的天真稚氣,整個房間的世故話都移轉不了她對那傢伙一臉傻勁的專注。
這就是當時她看到的阿斯蘭,但她當下也只是單純地認為那小孩只是家裡的客人,倒沒特別放在心上。
1-2
自從搭火車北上來到臺北以後,阿斯蘭經常夢到卡嘉莉在哭。
老實說他自己也不清楚這樣的夢境究竟意味著什麼,只是每當他從夢裡驚醒時都會發覺自己早已哭紅了眼眶;到底這淚是為何人而灑?又為何人而落?他不曉得,只覺得當下是一片迷惘。
到底當初自己一意孤行地到臺北來這件事是否值得嗎?
同寢的室友們依舊睡得香甜,輾轉未眠的他最後只得坐起身來望著窗外的一片漆黑,整片無星的夜空看起來跟他現在的心境一樣的孤單,待了好一會兒他不禁開始回想起那一夜他離開卡嘉莉的情景。
那晚的露氣很重,阿斯蘭收拾了幾樣簡單的行李後便躡手躡腳地離開了廂房來到那個女孩的閨房來,他悄悄推開了門,只瞧見房內一片昏暗,窗外銀白色的冷光瀉了一地清涼,罩著紅眠床的白色蚊帳在月光的映照添了幾分朦朧,瞧著瞧著心頭不禁打了幾個冷顫,猶疑了好一會兒後才慢慢走近床邊把蚊帳輕輕地掀起一角來。
躺臥在床上的人兒依舊睡得香甜。散亂在枕邊的髮絲隱隱發出淡淡的清香。
他們上輩子究竟是結過有過多少恩怨才會導致現在的依依不捨呢?阿斯蘭看著少女清秀的臉蛋不禁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來,溫柔的指尖撥去了拂蓋在額上的瀏海,眼眶竟不自覺濕了起來。
在這一刻來臨前,他總是希望遠走高飛;但等到真正要離別之際,他又期待有什麼能挽留他的腳步;但是他終究還是要離去的,畢竟這是他自己所選擇的道路,沒人能改變。
只見阿斯蘭彎下身來挨近那女孩的耳邊,然後以壓低的嗓音向她道別,儘管那女孩的夢此刻作的正黑甜。
「我走了,卡嘉莉。」
輕輕柔柔的,無論是纏綿或是糾結,都在沾上嬌嫩嫩的唇瓣後畫上句點;揮去了淚,他忍痛轉身而去,穿過了長廊,溜過了正廳,最後披著一襲星月踏了前方不明的路程。
那一夜田野怪寧靜的,提著一卡皮箱趕路的他偶然一個抬頭正好瞧見了頂上的一輪明月。
「今晚的月兒還真圓。」
浪子不禁露出一絲苦笑來。
正是: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