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拓也常常在生活裡定格住,譬如在很陽剛的球類運動練習中,在課堂被叫起來念課文時口吃,以及後來他看見女孩小櫻在花式滑冰時的優美閃光。
導演奧山大史說本片是關於他的童年記憶。男孩的那些停頓,像回憶畫面卡在時間的縫隙,其實也像這部電影給出的其中一道暗喻:靜下心來聆聽自己。
我不時聯想到夏洛特威爾斯的《日麗》,都是導演自身的私密回憶。一個是土耳其的豔陽暑假,一個是北海道小鎮的冰雪風光。當然,對比《日麗》的哀傷椎心,《我心裡的太陽》有很典型日本電影的恬靜,和煦色調,輕脆鋼琴,更加可愛溫暖;連郵筒和狗狗都有令人會心一笑的戲。
片名Sunshine的指涉既明確也多元。男孩心裡的太陽是女孩嗎?還是對於女孩在滑冰時享受自在的嚮往。對於池松壯亮飾演的教練而言,他看到的太陽是男孩?還是從男孩想投入滑冰的神情而折射出當初自己曾經也擁有的熱情與希望?
男孩因為教練的鼓勵,放下棒球和冰上曲棍球,開始學習世俗眼光中比較陰柔的花式溜冰。但他正在勇敢迎來自己的陽光時,他也不時接收到哥哥或球隊同儕的刻板評判,如果他的跨步前進是這個故事的實驗組,那麼,對照組就是明明樂見於男孩「做自己」的教練,教學過程中卻不自知地冒出一句「男生不要搖晃,女生才會喜歡」。
這一句話的設計,透露了被困在這個小鎮的教練,不只早已收拾起當年身為選手的光彩奪目,甚至連曾經應該也不愛聽的性別刻板印象論調,如今竟也掛在自己嘴邊,這也是對這個角色日積月累的不得志的一種洩氣。
《我心裡的太陽》乍看是柔美的青澀愛情,實則在刻板的性別兩元議題上做了許多辯論。電影利用三個人物的互相凝視,做出許多曖昧投射,一再反照自己。除了想抹去性別兩元的刻板守舊,導演可能更想告訴大家,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而且不必非得二擇一。
如同教練和男孩最後在冰雪融去之後,一起去投接棒球。男孩喜歡了滑冰,為什麼不能也喜歡棒球呢?重點是他確實還喜歡的時候;教練的夢想也是。
電影沒有把故事說完,畢竟一切未完待續,太陽依然會升起……可是至少這個忠於自我的意念,像Sunshine一樣很溫暖地被傳遞了。
片尾播放出主題曲,日本民謠團體Humbert Humbert的〈My Sunshine〉,有一句歌詞:「討厭的時候就說NO吧,喜歡的時候就直說喜歡,就算焦躁得要命,也還是說不出話語……」奧山大史導演說這首歌激發了他的創作靈感。光是聽這段詞,男孩吞吞吐吐的可愛模樣又浮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