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面對藏書呢?這是大哉問,教人頭痛。每個人的成長過程中,懵懵懂懂,比如說開始學習閱讀,難免走了不少冤枉路。所謂初生之犢,不畏虎,但人是血肉之軀,除了特異之士,比如說,相傳老子一生下來,即老成持重,顯然我們都是需要啟蒙。
也許只是「文青小草」,時時淘書,崇拜偶像作家,形同抖內。有朝一日,轉大人,便開始割捨。一旦學會寫詩,一邊洗澡,一邊啟動大腦神經元,互相放電,經過短暫運算之後,竟然完成一首詩。此時,你赫然領悟,原來詩人善於裝神弄鬼,拉幫結派。
回到老家,面對塵封40年的老書籍,依舊完好。當年有些書像水牛大林文庫以及新潮文庫,都是我啟蒙書。傳記文學、中外雜誌出版的一些稗官野史,比如說《袁世凱傳》、《杜月笙傳》都讓我在教科書之外,得到了一些另類精神養分。
回想起西方名家的藏書,命運不一。例如,法國哲學家狄德羅,晚年面對女兒結婚,缺乏嫁妝聘金,只好動起腦筋賣掉藏書,甚至遠赴聖彼得堡,擔任凱瑟琳女王的御前家教。
至於墨西哥詩人帕茲,晚年所有藏書書,付之一炬,心中甚為傷心,但如果他能想像未來,得知藏書被送往回收場,砰砰砰幾聲,不到半個小時,便毀於一旦,恐怕他要感謝祝融前來恩賜大火。
近日翻閱羅馬詩人奧維德《變形記》,讀著讀著,竟然獲得不少靈感,晚上就寢後,竟然夢到一些有關變形怪物的段子。西方人口中夢魘 (nightmare ),意思是說,晚上睡覺時,忽然間一匹馬在你身上踢來踢去,讓你不得安眠。依稀記得夢中瞥見一隻怪物,有著禿鷹頭、鯨魚身,加上一對帶有翅膀的飛腳,我稱他為「吞書禿鷹」。這頭怪物在我往生後,竟然短短數分鐘,便吞食我所有藏書。
人生有時候要透過想像力走向未來。未來世界是什麼呢?有些人是可以想通的,一旦想通之後,他便可以提前防備,遠離不必要的羞辱。
但有些人懷抱的理想或幻想,總是認為有些國家改換體制,是可以行得通的。美國有位記者叫史蒂文斯,奉威爾遜總統的派令,前往俄羅斯,觀察共產黨成立的形形色色。他回到美國後,向總統回報,笑著說:「我去過未來,它是行得通的。」意思是說,共產主義在世界是有未來的,可是1991年共產黨卻崩盤了。
記得巧遇一位退休公務員,他提到老爹軍旅半生,唐山過海台灣來,後來轉向筆耕生活,長達半世紀,收藏了不少珍本舊書。可是父子品味互異,俗話說張三的巧克力,是李四的砒霜。顯然,父親往生後,面對這一大批書頭痛萬分。靈機一動,找上一位清書小哥,即刻處理。這位仁兄花了幾個小時,就乾淨利落,離開之前竟然丟了$1000給他!聽了之後,讓人匪夷所思,想來要是日後有此遭遇,應該死不瞑目。
南部一位長輩,精通英日文,窮其畢生之力,大量收集外文書,包含文史哲,結果往生之後一車車被載走,這位清書小哥再度亮相,沒有花上半毛錢,全部入庫。也許家屬認為他是做功德,畢竟在後代看來,這些髒兮兮的老舊書籍,恐怕會傳染病毒,幸好這位清書夫適時救援!
有鑑於此,近日開始打包一些舊書,先贈送兩箱書給一位年輕人。出於他的推薦,我我開始對於電子書萌生興趣。目前有一個粗淺的規劃,晚年最好能夠留下大概千本實體書,其它轉成電子書。一來可以省去日後的麻煩,同時也節省生活空間,過著悠遊自在的生活。
早期一些文庫本,如白先勇王文興以及葉珊散文集,通通割捨放棄。當然有人會苦口婆心,強調這些名作應該保留下來,但我並非白迷也非葉迷,多年來自成一格,正所謂人不堪其失,我也不改其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