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小弟一起看著爸爸被推進加護病房時,
聽見爸爸對推床的護理師說:「小姐,妳好漂亮。」
我心裡竟偷偷鬆一口氣,想著被病痛折磨的爸爸至少還沒失去自我。
小學時,我曾被爸爸帶去一家咖啡廳,
那是我第一次去咖啡廳,也是第一次坐在吧台。
當女店員跟爸爸討論著該給我這孩子喝什麼飲料時,
尚未學到「調情」二字的我從爸爸眼神和女店員的笑容中,
清楚意識到他們在調情,而他們看起來都很開心。
當時爸媽還沒離婚,
深愛爸爸的我不知道該怎麼詮釋爸爸跟別人調情的行為,
然而我知道爸爸在家裡並不開心,也知道他不喜歡回家。
我親愛的媽媽是那種對世事始終認真嚴肅的人,
而我爸爸是那種想繞過風暴、想輕鬆活著的人。
他們的關係因為不同處事態度而日益緊張,終至崩壞瓦解。
如果可以輕鬆,何必嚴肅?這是爸爸留給我的印記。
終其一生,爸爸都喜歡開玩笑,喜歡讓旁邊的人開心,
即使在他失去一切、人生走到低谷時,
他也幾乎不曾在我們面前釋放負面情緒。
以前只是覺得爸爸就是瀟灑不羈、就是滿不在乎,
直到我經歷了人生的種種折磨和挫敗後,
才意識到那個作為失敗者的爸爸還能只讓我們看到他輕鬆的一面是多偉大的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