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地走回後台,我煩悶的抓了抓頭髮,感覺糟心無比。
簡單來說就是表演超失敗的,不是因為中間出錯,客觀來說,整場表演十分順暢。
但……雖然過程中規中矩,可是氣氛卻截然不同,糟糕到了極點。
我哀怨的回過頭去,看了一眼跟在身後的樂團成員們。
原本活絡氣氛的章魚姐今天變得靜悄悄的,為什麼會這樣,多半是因為我的緣故,如果只有這樣的話,那還好說,但娃娃姐也不知道為什麼,彈奏出來的旋律也是讓人一言難盡。
更不用說,受到兩位姐姐的影響,導致發揮失常的另外兩位老大哥,他們發揮失常也就算了,甚至在演奏過程中還會趁機用眼神調侃我,總之……就是糟心。
雖然吧,今天會出現這種失誤的原因主要是出在我的身上,可你們也多少維持移下水準吧。
心累……想著想著,心情勢越來越差,最後在即將爆發的邊緣,我隨手倒了杯水,瘋狂的往嘴裡灌著,藉此發洩。
「幹嘛?你小子想把自己喝死啊?」突然,元叔的調侃聲打斷了我的發洩行為。
「我才沒有。」我撇了撇嘴,想到剛才元叔的調侃後,心虛的頂嘴道。
「真的沒有?」聞言,元叔則是露出了玩味的表情,似笑非笑的看著我。
「真的沒有!」我嘴硬的繼續強撐著。
元叔也是硬脾氣,當場戳穿了我的嘴硬,笑著開口:「是因為今天的表演失常吧?」
「……」看著對方帶笑的表情後,我當即別開目光。
「今天的表演可不是你們平常的水準啊。」元叔感嘆道。
「嗯……」我小聲的應了一聲。
都被人說到了這個份上了,再狡辯也改變不了什麼,只能憋著心裡的不滿,承認事實。
見狀,元叔也沒有多說什麼,而是朝我走了過來。
「發生什麼事啦?」大手勾著我的我的脖頸,元叔那極具親和的聲音傳入耳中。
「一點小事情而已,不用擔心。」我仍舊嘴硬著。
出了事情就找人求救,那是小孩子才會幹的事情,是受寵的小孩的特權,而不是我這種人可以考慮的,所以我沒打算對誰訴苦。
此時,我的腦海裡正在篩選著道歉時該做的事情、時機、方法。
「吵架了?」見我沒有正面回答,元叔鍥而不捨的開口詢問。
「沒有。」我搖了搖頭,心裡想著的則是我該拿禮物道歉還是拿食物。
「感情糾紛?」元叔繼續猜測道。
「不是。」我心不在焉的搖著頭反駁。
接連被問了幾個問題,我都是下意識地否定著元叔的多管閒事,漸漸的,思緒開始亂了。
「說說唄,跟我還有什麼不能說的。」一樣的溫聲細語,元叔仍然很有耐心。
「跟你有什麼關係。」煩燥到了臨界點,我肩頭一扭,掙脫開了元叔摟肩的動作。
「……看來的確有事情啊。」被我這麼對待,元叔也沒有生氣,只是稍稍的愣了一下之後,又露出笑臉朝我搭話。
「對不起……」知道自己剛剛失態了之後,我很愧疚的立馬朝元叔道歉。
「真的覺得抱歉的話,就跟叔說說唄。」元叔還是原來的態度,笑鬧間朝我的胸口輕輕的捶了兩下。
「我……」我張了張口,然後止住了即將狡辯的內容。
原本我是想要繼續否定下去的,可是重新看向元叔的臉之後,不知怎麼的,我就說不出來了。
「其實是……」
鬼使神差之下,我開始默默的朝著元叔說明下午的時候發生的事情,而元叔也沒有打斷我,而是認真的聽著。
「事情就是這樣。」說完之後,我深深的嘆了很大一口氣。
也不知道為什麼,當我說完之後,我心頭上的沉重好像消散了一些,使我整個人輕鬆了不少。
「原來是這樣。」元叔點著頭,嘴巴呢喃著。
「我知道自己錯了,我也會去跟章魚姐道歉的,您不用擔心,我會處理好。」
我知道元叔也是出於關心的角度才會一直追問,對此我也沒有什麼怨言,說完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我便對著元叔簡單的知會了一聲,然後轉身就要離去。
「你知道你哪裡錯了?」忽然間,元叔沒頭沒尾的朝我發問。
我回過頭去,納悶的回答:「不就是我說錯話嗎?」
「……」元叔愣了好一會,然後繼續追問:「你確定是因為說錯話?」
聞言,我下意識的開口道:「難道不是嗎?」
元叔搖著頭,笑著回應:「如果你是因為這個原因去道歉的話,我保證她絕對不會原諒你。」
什麼意思?元叔是在跟我說我想錯了嗎?可是也沒有其他的理由了呀。
因為這一句話,讓我原本有些想法的腦袋再次渾沌,同時也因此沒了頭緒,只能皺著眉在原地思考。
「想不通?」元叔一派輕鬆的走到了我的面前,很是隨意的問道。
「嗯。」想了很久,我還是重重的點頭承認。
「那就再想想。」隨意的在我的頭上撥了兩下後,元叔就笑著離開了。
「你不是要告訴我答案的嗎?」就在元叔要離開的時候,我忍不住的朝他追問。
這一叫,成功的止住了元叔的腳步,只見他緩緩的偏過頭來看了我一眼,然後笑了笑。
「如果我什麼都跟你說,你以後還是會再犯同樣的錯,出現同樣的問題,所以我不能在這時候告訴你,你先想想吧。」說完,就揮著手朝著他的辦公室遠去。
「什麼跟什麼啊……」我有些氣急敗壞的啐了一口。
「我覺得他說的沒錯。」葛爸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我的旁邊,一邊抽著菸一邊說道。
「我也這麼認為。」鼓哥也朝我們走了過來,認同的搭了一句。
如果只有元叔的話,我還可以接受,可是接二連三都這麼對我說的時候,總覺得心裡多少有些不開心了。
我到底做了什麼?每個人都要這樣說我?真的做錯的我也認呀,但至少要跟我說吧,不然我怎麼改?每個人都只是過來對著我囉嗦,然後有用的事情卻一個字都沒講,搞毛呢?
最憋屈的是,這些人都曾對我很好,所以我也不好發作,導致我的心裡是越來越煩悶了,可惡!
越想越氣,最後,我在煩悶的情緒引導下,隨口跟大家道別之後,提前離開了節奏時代。
走在回家的路上,吹著夜晚的冷風,我嘗試著冷靜。
踏在路磚上,隨著磕噠的腳步聲,鬼使神差之下,我走到了回憶中的那座公園。
跟著曾經的軌跡,我緩緩的又回到了當初的那張椅子上。
默默的學著曾經的樣子,我坐了上去,縮起腳,把自己的頭埋進雙腳之間。
『小弟弟,你在這裡幹嘛啊?』
突然間,耳邊似乎又聽到了當初的那道聲音。
那道聲音充滿了元氣與活力,彷彿連心中的陰霾都會一掃而空。
『少管我!』我記得,我當時是這麼回答的。
『脾氣這麼大,你是吃炸藥了嗎?』她好像是這麼說的。
『跟你有關係嗎?』我當時的情緒好像比現在還要糟糕。
『有啊!』她自信滿滿的樣子,我現在都還記得一清二楚。
『有什麼關係?』聽著她的回答,我也多少有了幾分好奇。
『看你這樣,我的心情也會跟著變差的。』她煞有介事的鬼扯。
然後我就這麼聽了她的鬼話,認認真真的跟她辯論了一個下午,只不過通常都是被她帶偏了話題就是了。
還記得那天下午,在那個充滿活力的姐姐的歪理下,我成功的被轉移了注意力。
最後,也不知道是掉入了她的陷阱裡,還是誤打誤撞,我就這麼進入了音樂的世界。
現在,那個位子上的人,不見了……
我緩緩的轉了轉頭,用眼角的餘光看著身邊,那個姐姐曾經坐的位子。
「詩羽姐姐,你去哪裡了呀……」我擠著發澀的喉嚨,難過的喊著她的名字。
回應我的,是公園綠植被風吹拂過後帶起的沙沙聲,是蟲鳴鳥叫的嘈雜,然後空無一物的孤寂。
曾經的人不在了,可是曾經影響我的糟心事,卻一件都沒有消失,它們跟著我,可能會就這麼跟一輩子。
孤單、寂寞跟無助,我不知道我還可以堅持多久,這時,我想到了章魚姐,想到了娃娃姐……
遇到事情,她們感覺委屈,可以哭,她們哭得出來,可是……
想著曾經見過的模樣,我有樣學樣的學著,用力的往眼窩上揉了揉,先是粗魯的搓了兩下,然後抹了抹,最後換成手臂。
除了眼睛越來越乾澀以外,一滴眼淚都擠不出來,我……沒有眼淚了。
最後一次哭是什麼時候啊,哭又是什麼樣的感覺?忘了,好像不是很重要了。
「呵……還是不行。」我自嘲的笑了聲,然後很果斷的放棄了想擠出眼淚的行為。
聽說砸點東西好像也能發洩……
我朝著四周看了看,然後意識到了現在已經深夜,又果斷的制止了想砸東西的意圖。
蹲在公園的椅子上,又吹了好一陣子的冷風之後,我這才起身,邁步回家。
為什麼的,感覺自己坐什麼都不對,那我到底還能幹嘛?
腦袋裡胡亂的思考著,一下想這個、一下想那個,忽得想東、然後想西,渾渾噩噩不知所謂。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回到了家門口,想都沒想,我打開了家門,然後看到了許久不見的人。
「亞姐?」我詫異的看著對方,然後往牆上的時鐘瞧了瞧,又重新放回視線。
這個時間點?看對方的樣子好像有些風塵僕僕的感覺。
「歡迎回來。」一身OL套裝的亞姐先是露出欣喜的表情,然後漸漸收斂,最後化為一抹微笑。
仔細看的話,還可以發現她手上的公事包,還有脫到一半的鞋子,很顯然,她先我一步,才剛回家。
不知怎麼的,看到她的笑容後,我原本有些煩躁的心也鎮靜了不少。
「這麼晚了,你怎麼這時候才回來?」我好奇的問道。
「你好意思說我?你不也是到這個時候才回家。」她沒好氣的指著我吐槽。
「今天有樂團表演。」我簡單的解釋道。
樂團的事情亞姐也是知道的,這麼一說,就當作是解釋了,畢竟有得時候輪到了壓軸,就會晚點回家,只是今天又在公園那邊多待了一會而已。
「你有事情?」簡單的一句話,讓我心口處有些發酸。
「沒有。」我強裝鎮定,搖頭否認。
「跟人吵架了?」亞姐沒有理會我,而是繼續追問。
「沒有。」我低著頭,開始脫鞋子。
「那你為什麼不敢看我?」她鍥而不捨地繼續緊逼。
我抬起頭,有些倔強的朝她對視,口裡嘴硬的回答:「我沒有不敢看你呀。」
她順勢盯著我,看了很久,相繼無言。
幾分鐘的沉默之後,她一臉愁容的問道:「出了什麼事?」
「……」
我愣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她說的內容,然後搖頭否認。
「什麼都沒有啊。」我笑著敷衍。
面前的亞姐什麼都沒說,只是笑著放下手邊的東西,然後走了過來,輕輕的抱住了我。
感受到滿懷的溫柔,還有亞姐身上熟悉的香味,我忍不住抬手回抱著對方,感受著對方給予的溫暖。
「你看,果然有事情。」帶著笑意的話語有著隱隱的嗔怪。
「……」我沒有回答,而是加重了手上的力氣,把對方抱得更緊了些。
「可以跟我說說嗎?」她繼續問道。
「我……」開了口後,雖然還有些猶豫,不過最後還是繼續接話。
「我做錯事了。」我有些自責的坦白。
「嚴重嗎?」亞姐沒有其他的反應,而是平靜的繼續引導著我。
這個問題一出,我的腦海裡頓時浮現出章魚姐當時的表情。
我帶著愧疚的心情,搖著頭開口:「不知道,可是我覺得應該挺嚴重的。」
「是什麼事情啊?」她一邊輕撫著我的頭,一邊問道。
我點了點頭,然後開始對亞姐說明下午發生的事情,還有最後元叔他們對我說的那些話。
「事情就是這樣。」我低垂著頭,即使是重複當時的事情,還是讓我心情沉重。
「我不知道我哪裡錯了,他們也都不跟我說,這讓我不知道該怎麼解決。」我有些賭氣的抱怨道。
「就是這種事?」亞姐輕吐一口氣,有些沒好氣的白了我一眼。
「嗯。」我有些委屈的承認。
什麼叫就是這種事,對我來說很嚴重的呀,結果都沒有人可以理解我。
「這件事情明明很簡單呀。」她笑著彈了彈我的額頭。
「很簡單?」我摀著額頭,有些茫然。
「對呀,很簡單。」她滿不在意的笑了笑。
「那能跟我說嗎?」我急忙追問。
「你想知道?」
「想!」我想也不想的就直接回答。
「那……」她意有所指的伸手在臉頰上點了點。
知道她的意圖之後,我為難的在她的臉上快速的親了一口,然後紅著臉催促。
「這樣可以了吧?」
「嗯~可以!」她滿足的揚起嘴角,然後轉身回房。
到了房門前,她才悠悠地丟下了一句:「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然後,留著愣在原地的我,關上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