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年前開始嘗試戲劇時,我從每年準時鎖定金鐘金馬,到第一次以蘇足入圍金鐘之後,開始害怕看金鐘金馬。當然更不用說金曲了~
每一次電視畫面出現熟悉的人,我就會不自覺的反問自己,「我在幹嘛?」「絕對是不夠努力」「方宥心你什麼時候才可以再進步一點點」⋯甚至出現「到底要怎麼樣才夠」⋯
到後來演變成時間到了,開始逼自己看金鐘金馬,因為這是演藝圈的盛事,然後有幾年不敢跟家人一起看,因為我會邊看邊哭~
有時候是看到我喜歡的表演者得獎,我激動到哭,有時候是聽他們的得獎感言而哭,但其實⋯我根本不知道我是替他們開心還是趁機發洩自己沒用的情緒。
「永遠有人比你努力」這句話我堅信不已,在我一本劇本做角色功課前,先頗析劇本走向、猜測編劇心思、預測導演可能的幾個風格預備,再進入最折磨最花力氣時間的角色功課(採集樣本、離開本我、有意識的抑制慣性動作、建立屬於角色的內心世界)⋯
我不是科班,這些都是在拍戲現場的前輩導演教我的,我發現我跟怪獸一樣盡情吞食他們給的建言,才知道表演這領域裡,我的求知慾有多強。我像大海裡的小魚一樣探索這個浩瀚無垠的表演世界。丟棄本能反應,嘗試了解不同人格反應。但這些⋯我才知道根本就是別人的基本流程。
我該怎麼樣才可以突破自己?
某一次餐會,一個未合作過的導演,跟我聊到一半說「你說話一點起伏都沒有,沒有任何情緒,無法抓住別人的耳朵,跟你說話我聽不到重點。」⋯當下受傷極了。同桌演員找我去上廁所時安慰我,不要放心上。
但我很感謝自己把導演的話聽進去了,我進入再會吧北投音樂劇的排練場裡,首要目的就是想改我平淡的語氣,你知道嗎?其實沒有成功。
因為演出完畢的觀眾回饋,講到淑惠的都是「她唱歌太好聽了」「她好會唱」我知道我又開始鑽牛角尖了⋯我是「演」音樂劇⋯我想要觀眾從我的戲劇歌唱表演中感受角色的內心與溫度,而不是演唱會⋯
我知道我白目了,你可以嗤之以鼻無所謂,但我就是控制不了我的感受。
每一段旅程裡,都讓我發現我有多渺小與無知,從星光被經紀人強迫學習笑容開始/舞台劇一個轉身憤怒離場在排練場裡走了一百多遍(就是至少不要看起來像迅猛龍而已⋯)/一部戲上檔時,面對訪問的詞窮與回答不超過兩句話的句點王,直到現任經紀人以她的方式慢慢鼓勵教導我,如今竟然有學校找我演講⋯
看到這裡,你大概可以發現,這些深耕在我內心的自卑,為何在第一次入圍之後,開始不敢面對各種頒獎典禮了。
直到4年前,當我發現表演領域原來真的是吸引我的(怪了吧!一輩子做表演的,現在才發現),此題我再找時間另開一篇。
我開始真正發現自己,其實喜歡舞台劇音樂劇,是勝過電視戲劇的。我好像可以自由的呼吸,盡情的在排練場犯錯,這個跟我從小到大的表演教育完全相反。站在真正直接面對觀眾的舞台上,感受觀影者、互動者的呼吸,沒有一句話之後(卡),或是一段戲演三遍(在沒有NG的正常鏡頭拍攝下),一切的流動都是如此真實與機動的。
獲取了自身飽滿的心靈富饒後,我才意會到,頒獎典禮何其無辜,我因為對自己的不滿意而嫁禍於這個典禮。當我表演快樂時,我發現我回到了那個準時打開電視,專心收看典禮的觀眾。我發現我不會再莫名其妙的亂流淚了,我才知道,替朋友開心原來是這種感覺⋯我終於對三金恢復最初的單純了。
表演的學海無涯,永遠不會有止步的那一天,跟科技一樣,永遠有新發現的那一天。無論獲得肯定沒,都一樣~因為這是份「人」「情感」「能量」「療癒」的工作。
我不會承諾「我會謙遜地再加油」
對我而言
原因1.謙虛是別人賦予的形容詞,不是自己拿來說的,謙虛的總論是由內心那每一刻的起心動念,而不是由外向內發展的;簡單來說,我不覺得要用謙虛來約束自己,而是反之應該就真心的行之有年的認知與無意識的行為。
原因2.一樣概念,加油是應該的是內化的,是本能的例行公事,不是我拿來說嘴讓你心安的敷衍詞,有沒有真的加油在每一份工作裡,其實自己心知肚明啦~
就像其實我現在不太喜歡別人說我很努力~
《暗黑原因》
努力不就是「應該的」,如果我努力到讓你看出來,那我也太浮誇太虛偽了吧!好啦!別這麼暗黑!或者⋯是應該是我身上找不到任何優點才會把「努力」拿出來當優點說。如果真的被誇獎了,我認真想聽到的是除了「努力」以外,我讓你喜歡了什麼?這世界上、在這社會裡到底有誰不努力?
閱讀完,如果滿意,記得提醒我欠你一篇「原來我喜歡表演」。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