備忘錄其之七:男友(下)
等我醒來已經是在醫院
起床的我趕緊請院方報警
然後我跟警察花了很多時間
把事情一五一十的交代
後來的事情令人氣餒
哀居頁面消失了
住家人去樓空甚至連指紋都採不到
他根本不是A公司的員工
車子也查不到東西
車主是一個住在老人院
不認識的80歲失智長者
看來應該是盜用身份了
我憑藉著記憶把各個地方仔細描述
但是唯一能確認的只有那間廢棄旅館
警方在水塔裡撈出不知道泡了多久的一具女屍
她是Luna…
鑒定結果符合警方一年多前登記的失蹤女性
整件事情稍微告一段落後
我被警方告知可以出國了
我一個人去到了冰島
在那裡待了整整3年
一開始我過著幾乎不和任何人交談的生活
我每天晚上都做惡夢
在夢裡我一次又一次的回到那些地方
腐爛的那些女孩從地底、水裏、牆中、森林裡
伸出陰森的白骨抓著我
問我為什麼不救她們
問我在她們身上做愛享受嗎?
問我
為什麼我沒有死?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我不知道自己為何要道歉
但是我總是哭著尖叫醒來
在冰島時的房東是一位45歲的男性
他叫做海德
他並不是土生土長的冰島人
似乎他也有著自己要逃離的故事
他從來不問我為什麼來冰島
他是我唯一會有交流的人
基本上每個禮拜為我補給一些日常用品
我曾經試著自殺
就是他阻止了我
他沒有責備我或者問我原因
他只是在我情緒平復下來以後對我說
「琴,把一切都交給上帝」
我開始讀聖經
一遍又一遍的讀
一開始只要看到聖經中提到天使我就頭暈想吐
但是耐心的海德在旁邊一遍又一遍的陪我唸著
像個慈祥的父親
給予脆弱的我無比的安全感
慢慢的,我不再做惡夢
慢慢的,我開始能跟海德以外的人交談
三年很快就過去了
我也知道自己不能再躲避了
我該要往前
這時海德突然對我說
如果我要走
他也不要待在冰島了
在冰島的這些日子裡
我們幾乎像夫妻一樣每天朝夕相處
當然什麼也沒有發生
但是我們的感情早已不是陌生人
陪著海德處理了許多事務後
我們一起回到了台灣
其實我很高興海德願意陪我回來
現在只有待在海德的身邊
我才能有勇氣重新踏回這片土地
開始新的生活並不容易
台灣緊繃的節奏跟熟悉的街道
讓我又開始做起了惡夢
但我知道我必須克服
我勤奮的上教堂,勤奮的念聖經
宗教真的給我很大的力量
海德早上擔任私立學校的外師
晚上就回到我們的家一起晚餐
我也開始接一些能夠在家做的工作
一切都正在變好
我懷了海德的孩子,是個女孩
我們叫她豆子
我們每天晚上都會唸故事給她聽
不知道她在肚子裡聽不聽得懂
在我心中,海德跟豆子就是我的救贖
我不再想起以前的事
歲月如此靜好
終於到了待產的日子
躺在病房的我好期待能看到豆子
很不巧的
剛好在海德上班的時候我開始劇烈的宮縮
雖然他正在趕過來的路上
但是我不能再等了
我的肚子開始激烈的疼痛!!
羊水也破了
一個戴著口罩的男護理師
注射了些藥劑進到我的點滴裏
匆匆忙忙的推著我走進走廊
我不斷的大口喘氣
但是在這個劇烈的疼痛中我竟然有點昏昏欲睡
「護理師…你剛剛…怎麼…?」我的意識迷迷糊糊
我想問剛剛到底打的是什麼?
在我意識即將斷線的時候
我聽到一個
從我記憶的幽暗角落鑽出來的聲音
一個
可能是我這輩子聽過最好聽
但也最不願意再次聽到的聲音
他在我耳邊說
「晚安,Rita…還有我可愛的小Rita
謝謝妳賜給我第12位天使,晚安」
我看著男護理師那雙漂亮的褐色眼睛…
失去了我的意識…
在這城市的某個角落
一個精美的衣櫃裡
一件美麗的衣服突然搖晃了一下
旁邊還掛著一件精緻的嬰兒童裝
(本篇完)
備忘錄其之七:— 海德 —
在昏暗的房間裡
男人記不得自己是怎麼到了這個地方
「有人嗎?」
男人好聽的聲音在空間中迴盪
在黑暗處傳出了低沈的聲音
「Það eru góðar líkur á því að móðir og dóttir hafi það gott」(譯;幸好她們母女倆沒事)
「你是誰??我聽不懂你在講什麼?」
男人感到無比的恐懼
這種看不見危險來自哪裡的感覺
讓他想起小時候那在黑暗中被養父侵犯的記憶
男人漂亮的褐色眼睛拼命的尋找光源
「Þú veist ekki við hvern þú hefur verið að skipta þér af.」(譯:你不知道你惹的是誰)
那如同來自深淵的聲音再次響起
「þú þarft að borga verðið」
(譯:你必須付出代價)
「我聽不懂!!!!」
男人就要瘋了!!但他被牢牢綁在椅子上
這時突然眼前火光亮起
12件美麗的衣服在他眼前熊熊燃燒
他瘋狂的咆哮
嗓子都吼出血了
「Farðu til helvítis og iðrast heimsku þinnar」
(譯:到地獄去懺悔自己的愚蠢吧)
順著聲音的來源
男人在熊熊火光中看到一個高壯的背影
背影沒有回頭
他打開了一扇厚重的鐵門
隨後又用力關上
男人在一間什麼都沒有的密室中崩潰吶喊著
房間只有他跟烈火燃燒的12件衣服
和男人幼時的痛苦回憶產生極強烈的對比
男人只能不斷崩潰嘶吼
男人的屍體被發現是在一週後了
警方破門的時侯只看到男人的手腳因為瘋狂掙扎
手銬腳鐐已經讓他連骨頭上都有刮痕了
男人是被活活餓死的
男人在臨死前
想到的是竟然是養父噁心的臉
或許這輩子真正從頭到尾全心愛他的人
只有養父吧
雖然那是畸形的愛
這些事情到底是真實存在?
還是Rita在彌留之際幻想著的奇蹟情節
你比較希望是哪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