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雜談】所有瓦西莉莎之中，我最不想認識妳：瓦西婭・彼得羅芙娜──《冬夜三部曲》｜作者：凱薩琳・艾登

這篇文章主要大量抱怨《冬夜三部曲》的主角瓦西婭，喜歡這個角色的人請立刻按返回上一頁，你們不該因為我的刻薄備受折磨。

別怪我沒有提醒你們。

《冬夜三部曲》有個非常非常奇怪的現象，那就是除了主角以外，作者把大部分有戲份的角色都寫得很有魅力或合理合情，唯有主角瓦西莉莎──小名瓦西婭，呈現一個極其差勁的救世主形象。

瓦西莉莎是許多俄羅斯童話故事女主角會有的名字，在希臘文的意思中則是女王、王后，可見作者對這角色的期許之深，畢竟她是莫斯科大公的孫女、芭芭雅嘎和海沙皇的曾外孫女，人間與魔法世界的救世主，不是嗎？

哈哈哈，大錯特錯。

瓦西婭有著典型的奇幻青少年YA主角特質：善良但衝動、有勇氣卻不會思考、行動力很高卻不擅反省，她總以為闖禍了有辦法解決，卻沒有能力彌補、聽不進忠告的叛逆等等，族繁不及備載。

每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男性都瘋狂被瓦西婭吸引，每個女性都要嫉妒瓦西婭，這真的毫無必要（她的血統根本不是女巫，是魅魔吧。）大家覺得她很怪異，偏偏又被她的「特別」吸引，但這些「特別」實在無法彌補她在故事中的種種作為。

我明白她確實在書中有表現亮眼之處，特別是在第二集《少女與魔馬》裡拯救被綁架的少女時，作者處理得格外細膩，但其他部分的瓦西婭就是個衝動又不會思考後果的惹禍精。作者在寫第二集的瓦西婭的時候，對標對象很明顯是羅斯故事中的女英雄，瓦希莉莎·米庫里什娜，還有〈神父的女兒瓦希莉莎〉兩則故事。但瓦希莉莎·米庫里什娜有明確的目標：救出受困的丈夫。瓦西婭則只是在漫無目的地自掘墳墓。

最血淋淋的例子也在第二集，姊姊的女僕已經提前警告過，她扮男裝時最好得剪掉長髮，她不聽勸，之後果然被當集的反派揭發，還被當眾割開衣服裸體示人。

對，這很侮辱人，但我只能說，唯有這種侮辱才能讓她反省。（但有嗎？我深深懷疑）

然而另一方面，作者真的有想讓瓦西婭習得教訓，學會謹慎行事，考量大局，不只是會事後懊悔嗎？讓我們看看《重生的女巫》，從那一場荒謬的火刑之後說起。（而且還是私刑，不符合當時的法律！）

在要被憤怒的莫斯科市民燒死之際，瓦西婭得到幫助，逃入午夜之路，意外打通自己的魔法天賦，我暫且把這段午夜之路對應到坎伯的英雄之旅理論中，「吞入鯨魚之腹」的環節。

幽冥之旅/死而復生是英雄旅程裡常見的一環，通常這個環節會讓主角反思自己做錯的事，面對過去的幽魂，與過往和解或殺死自己重生。如果要讓角色蛻變，直擊心靈的創傷並與之癒合是必須的。

但我不知道怎麼說⋯⋯瓦西婭的重生之旅就是很無聊。無聊到我想不到有什麼形容詞可以修飾。她一直抓緊「我還是我自己」、「我是我自己」，但從來沒有直視「為了做自己付出了多麼大的代價」。為了體驗自由而扮男裝，被揭發時害得自己的哥哥姊姊被大公質疑，自己也差點要被判死刑，這代價不大嗎？

對，做自己很重要，重建自我意識在幽冥之旅中非常重要，但瓦西婭的問題不是「維持自我意識」，反而是「只考慮到自己當前的狀態」，過剩到誤以為自己一個人就能活得好好的，不會意識到旁人會被她害慘，而作者顯然也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

雖然作者時常藉由其他角色對瓦西婭生氣來暗示她總是不顧後果、她的行為有錯，但瓦西婭幾乎從來不聽取教訓（至少到作者終於發現故事快寫完為止）。作者大概真心不認為瓦西婭這樣任性行事有什麼關係。對啦，從故事的角度來說啦，但可以換一個不會那麼惹怒讀者的方式嗎？

如果她知道瓦西婭這樣做不妥當，她會真的讓其他角色制止，或至少她的編輯會強烈建議她這樣做。如果作者知道筆下的角色得經歷破繭重生，如果任何一個知道自己的角色經歷或製造多少創傷的作者有意識安排這個環節，他們必然會在這一刻使勁方法擊潰角色的意志。

但作者沒有，她只是讓瓦西婭在某個木屋休息，找到被關起來的冬王共度初夜（這還佔據了一整個章節，都在寫他們的調情，然後冬王就再也沒有出現了。）莫名其妙被奇幻世界認為是救世主，卻沒有實際貼近瓦西婭的內心，粉碎她的驕傲來看，作者真心真意不認為瓦西婭有什麼需要反省的。

換句話說，作者沒有想要讓瓦西婭真正地受苦，為了她的自大與缺陷受苦。而這會讓瓦西婭讀起來就是個瑪麗蘇。要命的是，瓦西婭也從來沒有認為自己罪有應得。從來沒有。

容我更正，火刑這個女巫吧。神父做對了。

我真的、真的、真的，對這種不停闖禍卻沒有相應能力或魅力來平衡的角色，膩到光是想到就PTSD了。以至於她和冬王的CP，我也完全無法嗑。喜歡一對CP的前提，是你必須至少喜歡其中一個人，而我對瓦西婭的無感甚至厭煩，連帶影響到我對冬王毫無感覺。與其說瓦西婭不戀愛腦、很理智、很大女主，不如說他們沒有愛彼此到足以犧牲奉獻生命和為對方蛻變的地步。

到了《重生的女巫》的最後1/3，瓦西婭終於會思考了，同時因為戰爭的關係，她也更常發脾氣，會對冬王喝斥「我也可以擁有權力！」，也許作者認為這樣能展現她和冬王是平等的？可以展現女性主義？嗯⋯⋯我不知道，這只讓我感覺瓦西婭以後高機率會長成一個暴君女巫，也許那樣故事還比較有趣。

花了三本書只讓主角獲得會思考的大腦，哇，真是謝謝喔。

回過頭來，瓦西婭最愛的始終只有自己，家人、冬王、奇幻生物、土地等等等，統統都排在她自己之後。如果大公的宮廷能讓她自由，她就會扮男裝留在那，如果魔法世界能讓她自由，她就會留在那，她把自己的感受擺在最優先。

我不是說這樣不好，但與其讓瓦西婭假裝是個大愛的救世主，不如讓她承認「我超自私！我只想要過得好！我沒有那麼在乎其他人！」，只會選有好處的事。（誰不是這樣呢？）但作者似乎沒有察覺到「認知自我缺陷」對一個自大又莽撞的救世主來說有多麼重要。

順帶一提，在最後幾頁才提到瓦西婭有個海沙皇外祖父是個爛透了的主意。瑪麗蘇中的瑪麗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