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房東發來關於發放物資的訊息。不一會,穿戴隔離衣的志工來敲門,提醒一戶只能派一個人,拿個袋子下樓排隊。我沒多想,拎個袋子急忙跟著走出去。等電梯時低頭一看,哎呀,怎麼把室內拖鞋穿出來了? 報上樓號、房號、確定人數。志工抓起一顆顆小麵包,嘩啦啦直接往袋子裡丟;下一個再咚咚咚地投了幾瓶小牛奶下去。「嘿,都壓爛了。」我心裡著急。最後一個志工,遞來一瓶花生油,也差點要直接往袋子砸,我立馬伸手去接。 這都神馬組合? 小麵包,一口一個;小牛奶,早晚一瓶;花生油一升,我這是要照三餐服用嗎?也不給點正經的菜肉水! 癱坐在沙發上我盯著矮矮的天花板,笑啊,這麼荒唐的事這輩子很難再遇到了!可是怎麼感覺眼角有點濕潤呢? 4/4,禮拜一,第十天。 昨天夜裡睡得不太安穩,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整夜開著的暖氣讓人過於悶熱,還是因為下午不小心睡了午覺的關係。我做了一個有點可怕的夢,這是隔離以來第二次從夢中驚醒。 夢裡有兩個我,一個活生生的站在湍急的河岸邊,一個直挺挺地從河的對面漂過來,死了。越漂越近越漂越近,我伸手去打撈,是我沒錯。那個外貌、衣著、一身打扮都是我,可臉孔卻在眼前慢慢模糊,最後變成木頭刻的…? 沒心情再睡下去,就算天還沒亮也起床了。隨著窗外右邊漸漸泛起朦朦的魚肚白,我才知道房間面向北方,無論太陽或月亮都看不太到。萬里無雲,顯然又是一個大好天。唉,讓人心情更低落了呢…。 "三號樓的起床啦!"中庭有人向上大喊著,才六點半。 穩是又要驗核酸了,我套上外套抓了手機趕緊下樓,這次我排全棟第二。 雖說天氣清朗,但在氣溫七、八度下頂一陣風,還是凍得腳趾好像快離開自己。我立刻拉上外套的帽子,把手放進口袋,原地小跑步起來。 越來越多人下樓,咋還不開始呢? "別排了、別排了,先上樓!"醫護人員催促我們離開。 "醫生還沒到呢!從五點半等到現在。"他們說。 "一會上去敲門你們再下來。"志工說。 那你七早八早是在喊什麼喊!把人當傻子。再下樓已經九點多,這次我記得套上毛襪。 4/5,禮拜二。第十一天。 今天是清明節,手機上滑到好幾個朋友家都吃起潤餅捲。滿桌的菜色,還有一屋子的家人。打開外賣app,想買個青團都沒人送。青團類似我們吃的草仔粿,客家人叫它艾粄,這裡的清明節習俗是吃青團。 朋友比我還著急,不時捎來訊息問我物資夠不夠、要不要幫我想辦法訂些什麼,還幫我打聽好多管道看能不能早點離開。 我們原本計畫要去上海迪士尼、要在櫻花樹下野餐、要吃道地本幫菜、要吃小籠包、要去錄音室唱歌、要去陸家嘴、去法租界、去外灘、去看東方之珠…。 "等以後你對上海沒陰影了我們再去!"他說。 「嗯,我對上海沒陰影呀。這是病毒的事、是政府的事,不是上海的事。」 我忽然想起我對澳洲雪梨的感覺。當時在那的確發生了一些不太開心的事,我兩個禮拜就急著逃離,從此確信自己就是不喜歡它,可其實我根本還沒來得及好好認識它,這次也是一樣。 「上海呀…,如果我下次再踏進來,和這次相比,無論發生任何事,都是好事,對吧。」 就算我對上海有陰影,朋友也絕對是我此行中的亮點之一。沒有他,肯定會更加孤苦無依。 一閒下來就隨手瀏覽外賣平台,這已經是習慣性動作,每天看看有什麼東西能買點。 有雞蛋!還有切盤的兩款熟肉,趕緊下單!看圖片,10顆蛋要60塊似乎有點趁火打劫…。我嘀咕著,可也沒辦法。 "送外賣,給你放在樓下桌上了。"過兩小時終於到了。 哇,原來雞蛋是一整板,30顆呢,看來剛剛是誤會他了。可說好的肉盤呢?那包抓醃過的豬頸肉正在滴水退冰中,還是生的…。這次的圖文不符讓人一則以喜一則以憂。不過沒關係,兩天內盡快吃掉就好,立刻切一部分的肉絲來拌麵。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