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9日：阿公離開我們了｜臨終日記

阿公，觀世音菩薩真的聞聲救苦，馬上就來帶你走了。

1/9凌晨的手機備忘錄，試著在雙手合十誦經的空隙之間，打下這些片段。

時間是相對的

每個人難過的時間點此起彼落

同一個空間

大家的時間都不一樣

各自回憶起不同的事情與過往

01:40 宣佈阿公離世

03:59 一定要表現得悲傷嗎？

04:45 我真的沒有阿公了

04:55 阿公死後會去哪裡？

04:59 阿嬤想要去隔壁跟叔公說

05:34 人一定會死

05:49 悲傷是因為我們和亡者有未完的緣份嗎？

06:01 看著看著，會以為阿公只是睡著了

06:04 悲傷是會渲染的，大姑姑回來了，大家又悲傷了一次

06:25 跟著阿嬤在村子走一小圈 告知了阿嬤的弟弟（舅公）、阿公的哥哥的大兒子（叔叔）

06:45台南的五姑姑回來，大家又悲傷了一次

08:15葬儀社的人來，好多鄰居也都來幫忙，搬櫃子、掃地、拖地，把客廳清空，把車庫清空變成接客的地方

09:05把阿公抬到客廳前 可以摸阿公

09:16準備腳尾飯，尖尖高高的飯，放鴨蛋 插竹筷

10:58阿公放進冰櫃。關起來。

之後，每每當我想起想要拿出手機紀錄時，卻又因為忙碌或者說話或者悲傷，而一次又一次的暫緩拿出手機打字。現在回頭看這些零碎的紀錄，真的覺得好珍貴。很多思緒都是在幾秒鐘之內一閃而過，若沒有記錄下來，好似也失去了悲痛的路徑。

阿嬤的悲傷，比我們每一個人的加起來都還要巨大。單手捧著阿公的臉，另一側肩膀依偎著阿公，先是錯愕、哀傷，接著嚎啕大哭：「你怎麼放我一個人、你怎麼就這樣放我一個人」阿嬤的愛，藏得好深、好深。回顧這段臨終的日子，阿嬤大多數時候採取逃避的心態，離阿公遠遠的。

他們夫妻倆額頭靠在一起的瞬間，超過一甲子的相伴，終將劃上句點。

我以為我很冷靜的在接受事實，可是一摸到阿公，還有腳尾飯準備好，下跪上香時，眼淚就瞬間潰堤。

從阿公門診治療到離開的這三個多月時間，生活翻天覆地的改變著。很多價值觀、信念、處事，也都因為在認真面對「生命」的過程中有所改變。後事處理有很多禮節，好像在這些忙碌中，我們得以淡忘悲傷。

可是這樣的淡忘，又似乎不是遺忘，就只是把悲傷一點一點的埋進塵土，待思念之時，塵土又大肆揚起，悲傷隨之而出。

爸媽說，在往生後的八小時內，誦經迴向是很有力量的祝福，八小時，爸爸一會盤腿，一會跪坐，唯一不變的，是他堅持了誦經八小時。八小時，是一個正常上班的時段，也是一個正常睡眠的時段，八小時，要多大的毅力與信念，才可以在凌晨01:40開始，持續誦經八小時。

阿公，你有跟著觀世音菩薩走對嗎？你在上一週性情轉變，突然變得多疑易怒，看著和阿嬤的合照說「老鼠精」然後把照片撕了。今天半夜23:00左右的時候，我在花園看見了一隻老鼠，那是你嗎？

你是化作動物，還是化作風，還是化作星星照看著我們？你安靜安穩的躺在客廳，可是你在哪裡？

當簾子被風吹起，是你走過的痕跡嗎？什麼是你來時的證明？是我終於強忍不住落下的淚嗎？阿公，以後如果有想要和你說的話，要怎麼告訴你。

阿公，永遠的晚安，永遠的早安。阿公，我會記得你的勤奮刻苦，記得你跟我說，你以前要踩著腳踏車把蕃薯、青菜載到桃園火車站賣，那是一段現在開車都要半小時的路程。記得你說以前你們吃蕃薯粥吃到怕了，所以不可以浪費食物。

阿公，我會記得你說善良跟謙虛是做人的本。阿公，我很乖，我都有很努力很努力很努力，想要做好爸爸交代的事，可是你可以再罵我一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