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話 十字街

雷剛踏出事務所的大門，一股微涼的晨風撲面而來，夾雜著多羅市特有的味道——機油、金屬、生鏽的街燈杆，以及遠處餐館飄來的微弱咖啡香。

他的目光掃過街道，剛準備邁步離開，卻聽見一個帶著點沙啞的聲音響起——

「早安，霍克斯先生。」

雷停下腳步，轉頭看向聲音來源。

衣著破爛的老乞丐

在事務所旁邊，一個年邁的乞丐坐在牆邊的地上，靠著一個滿是污漬的舊毛毯縮著身子。他的身上穿著一件洗得發白、補丁連連的深色大衣，袖口已經破損，露出內裡發黃的襯衫。他的頭髮灰白而雜亂，臉上佈滿皺紋與歲月的痕跡，眼神卻意外地清澈，帶著一絲莫名的從容與禮貌。

雷歪了歪頭，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早啊，老喬。」

他叼著的那根最後一支菸還沒燃著。他蹲下身，將那支菸從嘴上取下，隨手遞給了老乞丐。

老喬微微一愣，但隨即露出一抹帶著感激的笑容，伸出乾枯的手指接過香菸。「您真是個好人，霍克斯先生。」

雷沒說話，只是順勢從風衣口袋裡摸出打火機，啪的一聲彈開，藍色的火苗在晨光中閃爍。他向前湊了湊，幫老喬把香菸點燃。

老喬深深吸了一口，然後慢慢吐出一道淡淡的煙霧，臉上浮現出片刻的滿足。

雷站起身，伸手進口袋翻找了一下，摸出一張皺巴巴的五元鈔票，隨手丟進老喬面前的鐵盒裡。

「買點吃的。」雷懶懶地說。

「您總是這麼慷慨，」老喬瞇著眼睛笑了笑，露出幾顆黃斑的牙齒，眼中帶著一種歷經滄桑卻又透著點神秘的感激。「但錢再多，還是不夠讓這座城市變乾淨。」

雷聳了聳肩，將打火機甩回風衣口袋，嘴裡咕噥：「老喬，這座城市從來就不乾淨。」

「的確，的確。」老喬笑著點頭，輕輕拍了拍自己的破爛大衣，像是對雷的話深表認同。

雷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角，然後抬頭看了看不遠處的電子鐘，時間才剛過07:15，距離與夏洛特的會面還有近三個小時。他轉了轉肩膀，瞥了老喬一眼，然後懶洋洋地開口：「保重點，老傢伙。」

「您也是，霍克斯先生，願上帝保佑您。」老喬微微點頭，語氣帶著一絲說不出的意味深長。

雷沒再多說，雙手插進風衣口袋，慢慢地沿著街道走去，消失在晨間的微霧之中。

雷·霍克斯雙手插在風衣口袋裡，慢悠悠地在多羅市的街道上漫步。這座城市從來不曾寧靜，就算是清晨，街道上依然充滿了來來往往的行人。

街上的行人與環境

人群匆匆，每個人都像是被無形的時計驅趕著。有些人低頭走路，眼神呆滯，耳中塞著神經接駁式耳機，將自身封閉在私人訊息的世界裡；有些人則站在路邊的快餐販賣機前，點選早餐的選項，一杯熱騰騰的咖啡和營養棒便從機械臂中遞出。街邊的速食攤販則傳來電子合成音：「今日特價：人工培植牛肉堡，買一送一。」

行道樹稀稀落落地矗立在街道兩側，但樹葉上的灰塵厚得驚人，顯然已經很久沒人維護。腳邊的路面並不算平整，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裂縫中生長出的雜草——顯然，這座城市只會在看得見的地方花錢。

多羅市的廣告投影

雷抬起頭，目光掃過四周。到處都是懸浮式投像廣告，像是一些透明的薄膜懸掛在半空，時不時彈出新的資訊。

「強健你的身體——最新基因強化套餐！不需要鍛鍊，也能擁有完美身材！」

「24小時到府維修服務！無論是家電、機械手臂還是生化義肢，一通電話立即修復！」

「需要陪伴嗎？我們的AI伴侶讓你的每一天都充滿溫暖與理解！立即訂購，第一週免費體驗！」

五光十色的影像在雷眼前閃爍，他不禁皺了皺眉，這些廣告幾乎沒有一個真正有意義的，全是些消費至上的產物，刺激著人們不斷購買、訂閱、升級，填補那無止境的空虛。

但在這些廣告之上，始終占據城市最高樓層、最顯眼角落的，依舊是V‧N集團的巨大投影。

幾乎所有摩天大樓的側牆上，都投影著V‧N集團的最新宣傳影片。畫面中，集團總裁馬克‧王一如既往地站在那裡，笑容完美無瑕。他的皮膚光滑得不像是五十多歲的人，甚至比年輕人還要細膩。

「青春永駐——科技締造奇蹟！V‧N集團帶給你前所未有的回春技術，只需一次療程，即可重返巔峰狀態！」

他的臉孔閃過不同年齡層的模樣，從二十歲到六十歲，然後奇蹟般地回到年輕俊美的狀態。

另一則廣告中，他對著鏡頭緩緩微笑，語氣溫柔而充滿自信：「歲月不會再奪走你的美麗，因為我們掌握了它的秘密。」

雷停下腳步，抬頭望著高樓上的投影，嘴裡咕噥了一句：「這傢伙……越看越像妖怪。」

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不耐煩，又透著些許譏諷。這種「完美」的面孔，彷彿缺少了靈魂，反而讓人感到毛骨悚然。

他搖了搖頭，不再多看，繼續朝著阿基里街的方向走去。這座城市或許早已習慣了這些閃爍的光影與虛偽的微笑，但雷知道，真正的世界，總藏在那些光線無法照亮的陰影裡。

雷·霍克斯原本慢悠悠地走在街道上，對那些投影廣告和來來往往的行人視若無睹。但走了幾步，他突然停下來，眉頭微微皺起。

「十字街的離奇命案。」

夏洛特在電話裡的話語在腦海中迴盪。她說電話裡說不清楚，這意味著案子不單純，而她那不耐煩的語氣……通常代表這件事比她願意承認的還要棘手。

雷抬頭看了看電子鐘，07:25，距離和夏洛特的約定還有將近三個小時。

「去看看吧。」他喃喃道，隨即轉身，朝著十字街的方向走去。

走了沒幾個街區，雷的手下意識地摸了摸風衣口袋，發現裡面只剩一個空菸盒。他嘆了口氣，眼角瞥到路邊的一台全自動販賣機，這種東西在多羅市的每條主要街道上幾乎隨處可見——無論是食物、飲料、基因補充劑，甚至是簡單的生化零件，它們都能供應。

這台販賣機嵌在一座老舊建築的牆上，外殼已經被貼滿了各種非法廣告和手寫的塗鴉：「最強力興奮劑，無需處方，暗碼：X01」「你值得更好的義眼！全新二手貨5折優惠」。

雷走到販賣機前，掃了掃觸控螢幕，選擇了自己常抽的牌子——「銀狼」牌香菸，一款便宜卻勉強夠味的老式紙菸。螢幕上彈出價格：「9元」，他伸手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皺巴巴的10元紙鈔，塞進投幣口。

「請取回您的找零。」機械女聲響起，一枚1元硬幣掉進取物槽，但雷懶得拿，只是從菸盒出口處取出新的一包香菸，隨手撕開包裝，抽出一根菸叼在嘴裡，然後把菸盒塞進風衣內袋裡。

啪——

他彈開打火機，湊近菸頭，火光閃爍，熟悉的煙霧立刻在口中擴散。他深深吸了一口，然後緩緩吐出一圈白霧，這才繼續朝十字街的方向走去。

十字街的氛圍和多羅市其他地方不同，這裡過去曾經是繁華的商業區，但隨著犯罪率的上升，現在已經變成了一片充滿黑市交易、地下賭場和非法診所的混亂地帶。許多建築的窗戶破損，牆壁上的霓虹燈閃爍著微弱的光芒，像是奄奄一息的機器。

在街角，一個小型的犯罪現場已經被封鎖。

四台守衛機器人站在現場前後，各兩台，全副武裝。它們高約兩公尺，白色的合金外殼閃爍著淡藍色的線條，每個機械肩膀上都印著「多羅市治安部門（D.P.D.）」的標誌，手臂上裝備著非致命電擊槍與自動監控系統。

封鎖線是一道懸浮在半空中的電子光條，投射出**「禁止進入」**的紅色標語。

雷走近，還沒等他開口，一台守衛機器人的攝像頭立刻轉向他，並發出低沉的機械聲音：「警告：此區域已被多羅市治安部門封鎖，無授權人員不得靠近。請立即離開，否則將視為違反市政法第78條。」

雷停下腳步，懶懶地吸了一口煙，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嘿，放輕鬆點，鐵皮罐頭，我只是路過。」

機器人的電子眼閃爍了一下，似乎在掃描他的身份，但因為雷早就從官方紀錄中「消失」，它們無法直接識別他的資料。

「無授權紀錄，請立即離開，否則將採取強制措施。」

雷歪了歪頭，目光掠過封鎖線內的現場——地上似乎有一具用白色塑膠布蓋住的屍體，周圍有幾個刑警正在調查，而一灘深色的液體從屍體底下緩緩滲出，顏色異常濃稠。

「這案子……真的有點意思。」

雷吐出最後一口煙霧，把菸蒂隨手丟在地上，用鞋尖碾滅，然後低聲咕噥：「現在的問題是……我要怎麼進去呢？」

他眯起眼睛，開始思索如何繞過這些守衛機器人，潛入命案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