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屆金馬BP，婁燁的《一部未完成的電影》

原來這部的虛實交錯是這樣玩的，手機錄像、劇組拍的電影片段和這部電影本身的紀實類拍攝主軸交錯在一起，有時很難分辨這到底是發生在電影裡的擺拍還是當年疫情爆發時的真實情形。在電影裡設計虛實交錯的多義層次不是新穎的觀念，但其實內裡精神不一樣有很多變化，《一部未完成的電影》一開始是拍一個劇組挖出10年前沒拍完的電影片段，導演想把它拍完，然後找了最重要的主角來談，雖然主角(秦昊飾)有些意見，覺得大家都成家立業了還玩這種小東西，但後來劇組集合在武漢附近還是繼續拍。接下來就遇到疫情封城。

「未完成」的相對可能就是「長大成人」，但更確切的對硬詞是「完滿」，導演認為這部電影的「完滿」大概有很多意思(一如台灣上映在酷卡上寫的一席話)，例如主角和導演爭論的，拍了沒人看沒報酬不就沒意思，也可能更遠一點的意思是讓一種意圖讓劇組外或圈外的人看見，有趣的是電影最後是沒拍成，但劇組還是在解封後又一起看了，觀眾也跟他們一起看。

老實說這不是一部「漂亮」的電影，然後他是紀錄劇情片，操作相當簡單卻很精準，例如要怎麼讓後段疫情的紀錄畫面，讓雖然不是中國人但也同樣經歷過疫情的觀眾共情，而不像是突然塞給妳看這種離奇場面。婁燁用的方法還是從自己出發，從《春風沉醉的夜晚》「假如」沒有拍完開始，當劇組觀看這部戲未盡又曖昧的同志交流近景時，再用即短的黑畫面一晃銜接，帶回劇組彷彿現身在片場一角，聚精會神盯著現場和氣氛，但那其實是發生再10年前，其真實感根本是要突出這部未完成的電影本身。

個人尤其很喜歡電影前半段劇組即將碰上封城前的寧靜，所有工作人員包下了幾乎一整棟樓，透過發通告和接下來安撫夥伴，挨戶拜訪場記、化妝師、收音師、製片……等等的過程，很有中國現代那種很多人住在公寓裡的熱鬧喧嘩串門子感，某個要提早回家的還在中間送了紅包給剛生了孩子的主角，畢竟當時也過年了。這些看起來很稀鬆平常順其自然的情節，其實沒有很高不可攀，充其量是一種生活事件。疫情在這裡的角度也是被當成生活事件，對後來應該無所不在的權威控制(例如有人想從後門逃走或擅自離開房間，警察突然就跟鬼一樣從畫面中的黑暗縫隙走出來了)是對劇組正在醞釀各種情緒，造成很強的阻力，但起源卻是跟病源一樣很曖昧不明的。

最後要說的是疫情結束後實在很故意，導演中間本來是確診送醫了，但他康復，回來後用非常正能量的心態感謝自己和很多人，並穿插著很多感謝防疫人員的手機紀錄畫面和很可愛一直謝謝你的歌曲。但畫面一轉，清零政策過了幾天又開始了，各地暴動的畫面不斷……電影結束在主角參加劇組聚會，看著這部《一部未完成的電影》，而他的眼神情態都帶著一絲說不出的複雜，已經不如一開始導演找他那種直接慨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