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鬱症復發的第三天。
第一天我在辦公室軀幹化,請家人載我回家,又因為強烈的自殺意念去掛急診。打了很痛很痛的一針鎮定劑,回家昏睡。
第二天上完課覺得自己教得好糟糕。晚上到榮總住院,因為換了病房樓層,新護士跟我說要抽血,我一聽到抽血就情緒崩潰了。結果媽媽請了隔天的假,在很難睡的陪睡椅上顧了我一晚。
第三天出院後去診所看診。我跟醫生說了軀幹化及崩潰的原因,問他我可以怎麼辦。他說我有求救意識很正確,我很誠實的回答,我只是覺得自己在完成最後幾項解關卡的任務,急診、吃藥、回診、諮商還是什麼都好,我有做了,但目前無一能解救我於痛苦之中,那選擇死亡就沒有絲毫懸念了不是嗎?
他解釋了軀幹化的原因,是憂鬱、恐慌和焦慮夾雜在一起。我覺得軀幹化真是天殺的生理保護機制。掛急診那天,我滿腦子都在模擬爬上頂樓、打開逃生門、走到天台邊緣、攀過牆沿的過程,但我連指頭都動不了,最後僵住身體被送到醫院去。
活生生被困死在這副軀殼裡面,生理心理都是。
昨晚發了一篇限動,當下實在太痛苦了,第一次試著跟很多人求援,想知道有沒有用。
事後很後悔。因為我收到了好多善意,卻依然痛苦而難以承受。
收到許多朋友的訊息,他們說只要需要的話都在,他們很努力想讓我開心,他們說我是很好很溫柔的人,他們說只希望我好好的。
他們的祝福與我此刻自毀的渴望背道而馳。
而我連愧疚的感受都喪失了,只能語言貧瘠的說謝謝,真的謝謝。
為什麼生命要對我這麼殘忍、身邊的人卻對我這麼好這麼溫柔呢。
我做了一件自私而殘忍的事。在情緒崩潰時,哭了很久很久,也梗在喉間很久很久,終於問出口:如果我求你們的話,你能不能讓我去死。
媽媽說,她做不到。
我真的很累,我真的很痛苦,我真的很努力忍耐很久很久了,但我受不了了,我求求你們,真的,求求你,這樣也不行嗎?
他們說不行。抱著我哭。
愛有的時候既溫情又殘忍。
晚上喂貓咪吃肉泥。我過得很不開心,至少貓咪要開心一點。
爸爸說,子曰真是肉泥貓,哪裡有肉泥就跟著誰走。我說這樣也好。
不是非我不可就好,我死了貓咪依然會活得好好的,會有人愛她們,她們會活得很好。
昨天住院不在,兩隻貓一直在門口等我回家;於是我跟子曰說,如果我不在,之後就不要等我回家了。
子曰很聰明,聽得懂的。
她沒有喵,只是靠近我,睜大眼睛,一直坐在我旁邊,看我掉眼淚,一步也沒有走開。
我忽然好捨不得。
覺得自己好貪心,有好多放不下捨不得,但我已經痛苦得想要放棄一切了。該斷而不斷的,才會這麼糾葛。
遺書似乎沒有什麼必要。
看到泰戈爾《流螢集》一句話:
「我最後的祝福要給那些人--他們知道不完美卻還愛著我。」
適合刻在墓誌銘上。
2025.02.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