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封殺
技術部主管坐在桌前，手指按著發脹的額角，試圖讓自己保持冷靜。他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腦子裡卻像纏著死結的電纜，越扯越亂。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有人站在他辦公室門口，求他把秋冽川叫回來。
他很清楚，秋冽川的缺席，對技術部來說根本不是什麼「人事異動」，是直接掐斷了整個部門的神經中樞。
那傢伙在時，會議乾脆俐落、決策精準到位，系統維護滴水不漏，連國際對接報告都寫得像教科書範本。
可他一走，技術部瞬間像群龍無首的難民營，運作是運作，但所有人都在強撐，整個部門的精神狀態瀕臨崩盤。
早在第一批決策者撐不住的時候，主管就火速向上層遞了「請求召回秋冽川」的申請。他天真地以為，這麼明顯的危機，高層總該重視。
結果——申請被駁回，理由簡短到連敷衍都懶得掩飾：
「目前技術部運行正常，不需要額外人手。」
「秋冽川的技術決策職位，已由新任決策者補足。」
「人事異動計畫無必要調整。」
主管當時看著這幾行字，差點沒把終端摔在桌上，胸口像被卡了一塊燒紅的鐵。
「……什麼叫『運行正常』？」
「是，我們還沒徹底垮，但你們知道這幾個決策者每天是怎麼撐過來的嗎？」
「新任決策者補足？補什麼？補心酸嗎？他們連秋冽川留下的報告都還看不懂！」
高層的回應更加絕情，隔天補了一份附註：
「目前技術部任務皆按時完成，未發生重大異常。」
「如技術部壓力過大，可考慮額外增聘人員。」
主管氣得差點掀桌，聲音發抖：「所以你們的意思是，寧願塞三個人進來，也不肯讓秋冽川回來？」
答案其實已經擺在那了——
高層要的不是技術部好不好過日子，他們要的是，秋冽川再也別回來。
他不是被踢走，是被封殺。
這時，C、D、E又一次站在他辦公室門口。
三張臉蒼白得像掏空了血，黑眼圈深得像燒焦的線路，連站姿都微微搖晃，彷彿剛從絕望戰場爬回來的殘兵敗將。
「主管，我們……真的撐不住了。」
C的聲音沙啞到像生鏽的風扇葉片，低得像臨終前的叮嚀。
「就算加三個人還是接不住他的工作，沒有時間訓練新人。」
D咬著牙，紅血絲爬滿眼球，聲音裡混著憤怒、疲憊，還有壓不住的恐懼。
「求你了，想辦法把秋冽川弄回來吧……」
E的聲音已經帶著哭腔，顫得像失速的信號。
主管看著這三個曾經意氣風發的技術精英，如今卻累到只剩下一口半死不活的氣，心裡像被無數隻手反覆攥緊。
他閉上眼，長長吐了口氣，語氣裡全是無力與疲憊：「你們以為，我沒試過嗎？第一批崩潰的時候，我就申請過召回，直接被打回來了。」
他頓了頓，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聲音低得像悶在胸口：「秋冽川，……是被封殺的。」
三個人面面相覷，眼神裡的最後一點希望，徹底碎成塵。
主管靠在椅背上，抬頭望著天花板，像是想從哪個角落找到點不那麼荒謬的答案。
技術部確實沒垮——
但那不是因為他們撐住了，而是因為他們早就全員掛在懸崖邊，只能死死抓著，根本沒空掉下去。
體制的定義裡，「沒死」=「正常運行」。
就算全員活像被掏空的行屍走肉，
就算每個決策都踩在爆炸邊緣，
只要系統還在跑，報告上就寫得出四個字——
「運行正常」。
而秋冽川呢？
他在那場被主管、資深技術和高層聯手釘死的「封殺劇本」裡，提前畢業，成了技術部再也回不來的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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